这时,她忽然听到有唧唧吱吱的声音。还未低头,手上已轻轻地往下一沉,似乎落了什么东西在上面。她定神看时,发现是一只通身雪白的小鼠,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望向她,抱着两只爪,似乎在乞求什么。
“这……”她觉得有趣,将它举在眼前。
小鼠冲着她叫了两声,并无惧意。她怜惜之心顿生,以手指轻抚它额头,小鼠也不反抗,乖顺地任她抚摩。
“你叫什么名字?”她一面逗它一面道。
小鼠睁着眼睛,看着她。她又说道:“我是来这里等人的。你若没事,以后陪我一起等,好不好?”
小鼠侧侧脑袋,似是听懂了,又似是同意。她笑笑,略一思索,道:“我记得她曾经同我提过,她有一个看不见的好兄弟,叫做白仲。以后我便也叫你白仲,如何?”
它唧唧两声,快活地一窜,窜上了她的肩头。
她站起身来,看着这荒野中的孤坟,默默地双手合十,为这不知名的主人,乞求一个平安。
蓦地,她感觉到鼻尖上凉凉的。于是她睁眼——
“哎呀……”她抬头,惊异地看着一片一片的雪花,如小小的蝴蝶一般飘落。渐渐地,成了一大片,铺天盖地地飞了下来。“下雪了?”
这温暖的南国,竟也会有这样漫天的飞雪,她不得不感到讶异。
“雪……”她伸开手,一枚小小的、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但旋即便化了,留下一颗极细的水珠,像是一滴温润的眼泪。
她重新拉上斗篷的连帽,将脸遮起,面对这孤坟,深深地合十行礼。
“我去了。我曾答应过别人要等她,不可在此逗留很久……但若有空,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荒坟沉寂着,不曾回答她的话。
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转身走进蒙蒙的细雪里。
“……我一定平安无恙,出来见你。然小姐姐也要答应,在段琴下次见到你时,你还好好活着,如你之前说的一般,作为一个人,而不是一个鬼娘,问心无愧地活在我眼下……并且那时,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我要你像个人般,亲口告诉我。”
她加快了脚步。
“……不论如何,不可轻言放弃。我们有约在先,一日不见,便等一日。两日不见,便等日,一世不见,便等到死为止。”
“……我记得。我知道。我没有放弃。我还活着,像一个人般活着。我叫闵霜衣,我愿意与你平平安安,相伴终老。”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空空荡荡的玉台山,沉默了半晌,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
“我叫闵霜衣!霜降的霜,衣覆的衣!”
她哽咽了。
“我叫闵霜衣……”
空山只传来同样的回响,沉重,然而有力。
她静默着,许久,重新将斗篷拉好,转身一步一步,走向远方。
她将等下去。无论是白云苍狗,物换星移,她答应过她,便会一直一直地好好活着,等下去。
风抚过这空空如也的山谷,松涛似浪,起伏不息。然没有谁会知道,如此萧瑟壮阔的山崖下,却有曾经多舛的人,在如此安宁静谧地沉睡。
(鬼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