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主动来找臣,臣那时候刚刚回建邺, 还不知道究竟,后来就知道了,他要求和前朝建德公同住在西苑, 又从公主那里骗得了肥羊肉,不动声色把体虚胃弱的建德公弄死了。”
杨盼未经细想, 张口又问:“那你就不奇怪他为什么杀建德公?”
王霭闭口不言。
杨盼等了一会儿,问:“那么, 这样一个人,怀着诡异的心思,等之后到了雍州你的属下, 你会怎么做呢?”
王霭这才说话:“不过就是多花点心思看着他,不让他出幺蛾子。”
“他已经那么容易就耍了你!”
王霭回复了自信的笑容:“臣没有知己知彼的时候,自然被他耍了,但是现在臣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还让他调皮,臣不是太傻了?就像公主您,对这样一个会献殷勤、使小意儿的人,不是也没有上他的当?”
杨盼暗道:惭愧惭愧……
王霭说:“公主若是提醒臣这个,请您放心。若有其他要求,也不妨一并提出来。”
杨盼嚅嗫了一会儿才说:“他没安好心,他居心叵测,我实在太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除了当心他,也请你帮我这样的忙:搞清楚他究竟是谁——实话告诉你,他根本就不是——”
王霭接语道:“臣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西凉罗右相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
王霭回答:“陛下告诉臣的呀。陛下早在公主之前,就提醒臣了这些。而且,陛下还特别说:提防他和北燕的关系,要放长线,钓大鱼。”
原来阿父早就在布局了!那么,把罗逾送到王霭的军队那里,根本不是为了惩罚他弄死了建德公,也不是为了给她杨盼出气,而是要钓出他幕后的人!
杨盼目瞪口呆了一会儿,低下头细细梳理之前的一切,才真是由衷地佩服自己的父亲。等罗逾露出马脚,她前世的谜团就可以解开,她也可以真正远离人渣,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随后,她抬起脸,正对着王霭笑得灿烂的脸——脸上还留着些淡淡的红晕,眉宇憨厚,嘴唇憨厚,那张黑黝黝的脸也憨厚。杨盼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王霭长得憨,脑子一点都不憨,或者说,在军政中一点都不憨。可是,她想要的生活就是和这个只有谈起军事来才滔滔不绝的人过一辈子吗?!
她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说:“不过……不过罗逾虽然可恶,再查清楚之前,别……别把他整太惨……查出来以后……”
王霭灿烂的笑容消失了,凝重地盯了杨盼粉嘟嘟的脸蛋一会儿,才说:“你放心,查出来之前,我不会做小人的事。查出来之后,也不会,交由陛下亲自处置就是。”
这日,杨盼是满载而归,竹鸡丢到显阳殿的小厨房,她自己到前头看望皇后。
皇后的肚子已经有点微微凸起,人看上去也雍容华贵,只是大约胃口不太好,精神慵慵的。她手上拿着太子杨烽的窗课本子,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又比较着看临安王杨灿的窗课,最后点评道:“还是阿灿的功课学得好。”
杨烽大不服气,嚷嚷着:“谁说的!阿母你看得出来我的窗课做得不如弟弟么?”
沈皇后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也不是书香门第的女郎,自己个儿的学问也就限于识字认账本子,当上皇后之后,跟着宫中的女官又多认了些字,但是皇后事务繁忙,又要管几个皮孩子,也不指望闲着做学问——所以,确实是没本事看两个孩子的窗课孰好孰坏。
但是,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怎么看不出来?杠子是删掉,圈圈是写得好。你看弟弟的本子上两根杠子十个圈圈,你的本子上十个杠子两个圈圈——识数我还是识的,当年你外公那里记账,可全是我记的,记得一笔不错呢!”
杨烽嘟囔着:“圈圈多是师傅鼓励他,杠子多是师傅对我要求严……”
弟弟一肚子挺上来,在阿兄身上一撞:“得了吧!就是我好,你别不服气了,连阿母都看出来了!”
杨盼拿过窗课本子:“别闹,我来看!”
这下,两个弟弟一起攻击她:“阿姊的学问只怕还不如我们!郭师傅上回和外书房的刘师傅摇头叹气说,阿姊连《女诫》都读得丢三落四的,还不如伴读的女郎们用功!”
“就是就是!阿母说我好就是我好,说阿兄不行就是阿兄不行。阿姊说了也不算!”
太子大怒,伸手在弟弟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子。
杨盼大眼睛一瞪:“读《女诫》有多少用?我随着阿舅读了多少史书你们懂?前朝大楚的典章、奏折、后宫出入等实录,你们读过没?嫌我没学问?哼!”
她看见杨灿被哥哥敲得要哭,一把拉过他藏在背后,对杨烽戳了一指头:“干什么?就会欺负小的?!”
杨烽脑袋也被戳得又疼又麻,但是阿姊凶起来他也怕啊,所以只敢心里嘀咕:你不也就会欺负小的?!
杨盼说:“你别不服气,我来给你们评点,保证是公平的。”她想了想又说:“又不是比赛,好的加勉,不够好的再努力,多大的事儿要争得面红耳赤?将来……”
将来这两只小的,翅膀还没有长硬,就先为内禁军的虎符、娶媳妇的家世、享受的汤沐邑,乃至暗中为那个太子的位置,争得死去活来,兄弟反目。
杨盼尚记得上一世她的阿父和阿母,其他一切都好,唯独为了亲兄弟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