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大概来日无多,也无心数钱,一把都放到汤饼小贩的挑子上。
小贩喜滋滋道:“哎哟,这位客官客气了,哪用得到那许多?”边说,边殷勤地拿刚刚给罗逾抹凳子的布巾在刚刚取出的碗里也抹了一圈:“我这就给你盛!”
罗逾脸色都变了:“等等!这碗……”
小贩奇怪道:“这碗怎么了?不漏的!”从地上的桶里舀了一碗面汤,举起来给他看,接着倒掉面汤,准备盛汤饼。
罗逾摆摆手:“我不吃了。钱我也不要了。”起身走了。
小贩在后头嘀咕道:“有病哦!”但看看挑子上一把亮闪闪的铜钱,又开怀了,把煮好的汤饼盛在碗里,自己唏哩呼噜吃起来。
罗逾另找了一个摊子,亲自拿热水涮了碗,又盯着小贩的每一个动作,煮好了汤饼,热腾腾的,人却开始打愣怔:都不知道命在哪里了,怎么还为干净不干净的小事矫情?!他还在在乎什么?
气馁了一会儿,眼睛被热乎乎的汤水蒸汽熏得发酸。小贩过来要钱:“客官,汤饼十个钱,胶菜三个钱,鸡子儿十个钱。”
罗逾伸手到怀里掏了半天,掏出的铜板远远不足。
小贩的笑脸凝固了:“客官,咱这可是小本生意,赊不起的!”
罗逾说:“我回去拿给你。绝不赖你的。”
小贩嚷嚷道:“你若是街坊里的熟人,我也就信你了,可我今儿第一回见你,看着文质彬彬也像个读书人,怎么好赖我的账?”他的目光在罗逾身上巡睃了一下,然后当仁不让地伸手扯罗逾腰间蹀躞带上的一件玉器,叨叨道:“喏,我不是要你这件东西,你拿了钱来,东西我就还你。我是这条街上的老字号了,人人都识得我老张这张脸,绝对不会讹你……”
那只圆滚滚的小玉猪一下子到了那小贩的手里。罗逾脸色一凛,突然一拳直出,一下子就把那小贩打得撞在他自己的挑子上。
小贩捂着肿得睁不开的眼睛,挣扎了半天还是挣不起身,只能嘴里叫嚷着:“快叫市令!快叫市令!”
☆、第八十四章
巡查回到了豫州的皇帝杨寄, 眯着眼睛听豫州刺史的回报, 好一会儿才问道:“除了动手打人,别无动作?”
豫州刺史摇了摇头。
皇帝点点头说:“好, 先让他在你豫州的牢房里蹲着,不要打他,饮食也要干净, 其他你听我吩咐就是。”
豫州刺史告退, 皇帝闭目养神,心里一直在盘算:罗逾聪明,大概已经知道不对劲了, 这在街市上莫名其妙的一场架,应该不是情急犯蠢,而是另有所图。
他睁开眼,对身边服侍的宦官说:“把太子叫过来。”
杨烽见父亲的面, 还是规规矩矩的,请了安,站在一边, 屏息等他发话。
皇帝闲闲问道:“这两日读书进展怎么样?”
杨烽皮了脸一笑:“可好着呢。”
皇帝笑着横他一眼:“可好着?别回头问你,一问一个懵。”
杨烽说:“阿父只管问, 师傅新教的《尚书》,一字不落都会背;还有鲜卑语, 简单的对话也能说。就是——”
皇帝凝神注目过来。
杨烽夸张地叹口气:“就是两个伴读都不在,一个人读书有点无趣,特别是学鲜卑语, 只能和师傅说话,一个老头子,说的都是好土的内容,好没意思。阿父,要不,能不能叫阿姊陪我读书?”
皇帝一巴掌呼他头上:“臭小子,我看你图谋不轨已经很久了吧?也不问罗逾为啥不陪你读书,看来是都知道吧?说,你对罗逾做了啥?”
杨烽脸一呆:“阿父,冤枉!罗逾这么多天没来陪我读书,我还想知道他怎么了呢?就是怕阿父自有主张,所以我不敢瞎问——他,他怎么了?”
大概感觉皇帝眯着的眼睛里有腾腾的杀气,杨烽揉揉脑袋,说:“我真的没做啥,阿父不是说罗逾是北燕人,叫我多加小心他。我挺防着他的,但是他一直问我他那把短剑在哪里,他平常对我挺讲义气,我拗不过,就带他来武器库找,找不到,又请阿姊来帮忙找,还找不着。本来又不赖我,不知道怎么,阿姊和罗逾的脸色就一个赛一个难看。然后就一个跑了,一个追,我在后面干着急。”
皇帝先还是刻意做出来的虎着脸,听了杨烽这话,表情真的是沉沉的。太子岂不是人精!赶紧闭了嘴,过了一会儿才问:“阿父生气了?是北燕那里不顺利?”
“是你阿姊烦人!”皇帝没好气说,对外头喊:“去叫公主也来。”
杨烽不大明白,自己的阿姊现在可是静气多了,没见她怎么烦人啊?
不过,皇帝一直叫他学着眉高眼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现在仅就罗逾一桩,什么信息谁知道谁不知道,该谁知道不该谁知道,杨烽已经记得头大,这会儿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
杨盼到皇帝面前时,脸色确实不大好看,一点笑容也没有,请安也有气无力的。
皇帝直截了当说:“罗逾现在蹲在豫州府的牢房里。”
两声“啊?”高低参差地传到皇帝的耳朵里,然而,两个孩子都只是默默看着皇帝,一个疑问都没有似的。
“北燕的皇子,处置了,万一坏两国的交好;不处置——”皇帝目视杨盼,“人若问为什么,怎么答?”
杨盼撩撩眼皮子,还是副有气无力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