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低头忍泪的模样,云淡风轻地说:“你阿娘以前欺骗了我,所以我迁怒在你身上。这些年过去了,那些爱恨……也淡了。”他伸手把儿子的一缕鬓发抿到耳后,端详着浅笑道:“你眉眼真像她。”
叱罗杜文回到平城宫里,自然而然地到毓秀宫。
李耶若正在染指甲,突然觉得门口黑压压的瘆人,抬头一看,皇帝裹着一身玄色暗花斗篷,正高高地耸峙在门口。她像做了坏事一样,把一双手和染指甲用的凤仙花泥藏到了身后。
皇帝淡笑着过去,一把从她身后拿出一碗花泥,看了看叹着气说:“你有时间折腾指甲,怎么不多吃点东西?”
李耶若噘着嘴,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腰都粗得看不出来了……”
皇帝抱着她,坐下来斥道:“腰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李耶若撇嘴道:“我阿娘那时候就是生了两个孩子,腰腹上全是肉,阿耶就再不进她的房门了……”
皇帝说:“你阿耶肤浅,只看皮相,我也是么?”
谁知道你是不是?李耶若心道,我可不能拿自己的美貌做赌注!
皇帝好像有点生气,李耶若察言观色,必须自己先放低身段哄他,于是乎娇笑着缠着他:“好了好了,我吃,我吃!”从一旁摆了一圈的果盘里拣了两颗葡萄干,哄人一样做张做智吃掉了。皇帝也只好叹口气,捏捏她的鼻子。
两个人说一会儿闲话,李耶若问:“听说五皇子又惹翻了陛下,挨了顿痛打?”
“哪里是痛打,不过三十鞭子而已。”皇帝看看她,笑着说,“想为他求情?”
“求情也晚了,打都打完了。”李耶若说,“将来我的孩子,大汗可不能这么打呀,我会心疼死的。”
皇帝满不在乎地笑:“这还算严厉么?该当管教时,你可不能拖后腿,总要规矩出一个好人来才行。”
“这还不严厉?”李耶若说,“听说皮开肉绽、一身血淋淋的,没十天半月起不了身吧?”
皇帝瞥她一眼:“破点皮算什么?就是要叫他知道厉害,以后才不敢忤逆朕。他要半个月就能起身,我就把行刑的侍卫发去搬墙砖练练手劲。”
李耶若咋舌,偷瞟丈夫一眼,抚着肚子半天做声不得。
皇帝看她的模样,不由一阵笑,躺下后,四处灯烛熄了,李耶若身上的香味淡淡地飘散过来,皇帝有一阵没碰后宫嫔妃,不由心念动了,翻身揽着她抚摸。李耶若有些担心,轻声道:“大汗……太医说,生前三个月,可千万不能……”
“我知道。”叱罗杜文轻声在她耳边说,“我熬得住。只是想摸摸你。”
他裹过来的身子铁一样硬,李耶若僵着不怎么敢动,几乎有把他赶到其他宫室的冲动。好在他是个说话算话的男人,少顷便只听见鼾声了。李耶若的心这才放下来,孕中睡得不实,她一头自豪,一头又被肚子里老是乱动的孩子折磨得难以入眠,突然感觉皇帝在身后抱紧了她的胸,热乎乎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喃喃地呓语。
第二天早晨,李耶若睁眼,皇帝正在穿衣,听见动静,回头温柔地说:“你不再睡会儿?”
李耶若侧起半身,小心说:“大汗,妾现在无法服侍,大汗的心意妾已经明白。宫里的其他姊妹也如旱田盼望甘霖,期待着大汗普降雨露呢。”
皇帝笑道:“你这么贤惠啊?”
李耶若狡黠笑道:“我总要当大汗的解语花呀!”她妩媚地笑,娇俏地问:“昨儿都抱着我喊别人的名字了。‘思静’可是平城宫里的哪位姊妹啊?”
她的笑容突然收住了,因为看见叱罗杜文脸上和蔼的浅笑突然全部褪尽了,眼睛里射出幽荧的光。
朝堂上,皇帝黑沉着脸不怎么说话,群臣都能感受道山雨欲来的气氛,几件事情要奏议,皇帝先只是冷着脸听,最后转头问执着笏板在下首第一个站着的太子叱罗拔烈:“太子怎么看?”
太子被他抽问到就紧张,咽了一口唾沫,想了想才说:“儿臣觉得,柔然国书来得凶悍,确实也是我们理屈,乌由公主既是柔然汗的妹妹,还是……还是交还吧。”
“出嫁从夫,为什么要交还?”皇帝冷冰冰问。
“呃……”太子犹豫了一下,偷眼觑觑上面端坐的父亲,心道:不交还,你把五皇子打那么惨干什么?他紧张地想了想,赔笑说:“虽然出嫁从夫,但是王蔼毕竟是假冒的,原本,不还以为她应该是嫁给五弟扶风王么?”
“愚不可及!”皇帝一伸手把案上茶具扫到地上,滚烫的奶茶泼在太子脚前的地面上,太子浑身一抖,心道:哎呀!五弟惹怒了父汗,挨了鞭子,我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赶紧补救:“是……扶风王忤旨,父汗已经教训,儿臣等也都看着,自然意思是告知柔然,此事必当补救。等扶风王伤愈,便当督责他速到扶风绑缚乌由公主,交还到柔然去,才是两国相处的正理儿。”
皇帝看着期期艾艾的太子,竟不由自主笑了两声:国政大事,只知揣测君心,全无自己的主张,就连揣测也夹七杂八,一点逻辑都没有。在他身上也算花了无数的心血,除了贪念见涨,其他都没有拿得出的。这样的愚人,只因为占了个“长子”,便是太子。一个国家他苦心孤诣,版图扩到极大,民生也治理得欣欣向荣,将来就交给这样一个人么?
皇帝冷着脸吩咐:“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