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忙去扶他。凑得近了,忽然见他颈子上红痕班驳,他久经风月,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一惊之下手一松。
刚被他拉起一半的赵琮又跌回了地上去,气个半死,也管不了什么“不愠不火”的儒雅风度了,叱道:“秦苦寒,你干得好事!”
秦苦寒忙不迭道:“不、不是我干的!”
赵琮见他应得没头没脑,一愣:“你在说什么?”
秦苦寒左右一望,从屋内橱柜上摸出一面镜子,递给赵琮:“王爷,你自己瞧罢。”
说罢拔腿就跑,竟比方才躲花娘子的泪水时跑得还快。
顷刻之后,身后果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脆响。看来平白无故成了出气筒的,不止一面镜子了罢。
卧房。
赵琮浸在浴桶中,拿一块白色绢布狠狠搓拭着颈胸,雪色肌肤早以擦得红肿,几乎要渗出血丝来了。而他犹自不肯松手,不搓下那块皮不罢休似的。
窗外风吹叶鸣,仿佛远乡游子哀愁的叹息。
赵琮目中一寒,水花飞溅中一跃而起,伸手扯过放置一旁的衣袍披在身上,柳叶镖破窗而出的同时,人影也由窗口翻出。
柳叶镖藉着夜色掩护,疾射向廊外矮树丛中。
赵琮冷声道:“既然来了,就现形,休做个畏首畏尾的无胆鼠辈!”
树丛中一声轻叹。
一人推枝拨叶走了出来,指间正夹着那支明晃晃的柳叶镖。
赵琮看清了来人,面色微变:“铁手,怎么是你?”
铁手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默默将手中柳叶镖递还他,视线绝不看他颈下半寸。
赵琮伸手去接,这才发觉自己衣不遮体,拢了衣襟哂道:“早都被你瞧光了,怎么如今却害羞起来了?”
铁手道:“那不一样。”
赵琮忽起了戏弄之心:“你倒说说看,究竟哪处地方不一样?”
铁手嗫嚅了半晌,总觉无论说哪儿都不对,这才发觉自己的语意被他曲解了,“我并非此意。我是指从前的十九只是个孩子,是我的拜把兄弟;如今的你是王爷,自然不同。”
赵琮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不同!从前的十九涉了险、遇了难,你可以奋不顾身冲上去护他;而如今的赵琮十恶不赦,就算被人羞辱欺凌也合该他倒霉,是也不是?”
铁手惊道:“你……你知道?”
赵琮道:“你们一路跟踪,确实隐蔽得极好,连辽国皇宫都来去自如,要不是今日你庑沽诵┬砥息,我还真蒙在鼓里了!”
铁手面上微露愧色:“那时,其实我是想现身的,只是……”
“只是你记挂着师父的教诲、肩上的责任,公事在身,身不由己是不是?”赵琮面凝寒霜,目中似要迸出刀光来,“所以你宁可眼睁睁看我被那恶棍凌辱,也不肯出手是不是?”
铁手怔忡地瞧着他,仿佛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赵琮忽然冷静了,淡淡垂敛了眉目,面无表情:“铁手,本王出使辽国乃皇上钦准,你若敢阻挠本王办事,休怪本王不念旧情,将你先斩后奏!”
铁手深吸口气,沉声道:“王爷垂训,下官莫敢不从!”
赵琮漠然道:“趁本王还没改变主意杀你之前,快走。”
铁手不觉攥紧了拳,转身离去。
赵琮立着,纹丝不动。
漫空星斗,如水凉夜,南来的风混凝着丝丝缕缕夜露的水汽,稀薄地漾开来,几欲将他身上轻衣打湿了。
16 鹰击长空
上京。会宁府。
按出虎水流域,本是辽属女真族世居之地。自完颜阿骨打叛辽,建立金国,在此处设会宁府,作为金国皇城。完颜阿骨打也更名为完颜旻。
日晷偏西,一辆马车风尘仆仆驶进会宁府。马车虽宽裕,却不大显眼,与常年在外贸易的商旅所驾乘的并无两样。
由城外驿道而入直至城内阡陌闾巷,两侧皆是就地而设的摊铺,摊贩多数是女真、奚、渤海等诸部的黎庶,也有不少汉人混杂其中,吆喝着兜售北珠、人参、生金、松实、白附子、蜜腊及麻布等女真特产之物,买卖双方多是以物易物,很少使用金贝。本就不甚宽敞的街道人群熙攘,更显拥挤,马车也不得不缓速而行。
戚少商撩开车帘向外望去,“近来北方诸部蜂拥入金,看来辽国的横征暴敛已叫他们愈来愈不堪忍受了,难怪金国崛起神速,大有取而代之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