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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苦寒转入书房,望着赵琮纹丝不动的背影,道:“王爷,交与他安全么?”
赵琮头也不回,淡淡道:“再没有更安全的了。我了解铁手,他一但答应了,是无论如何也会践诺的。”
秦苦寒觉察到他话语之中称谓的微妙变化,虽有些惊异却也不点破,只道:“王爷今夜还需我陪着练剑么?”
赵琮伸手抚上眉心,忽然之间,觉得身心俱疲。他摇了摇头,秦苦寒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他和衣躺卧在床榻之上,感到一股寒气逐渐笼罩了全身,不由攥紧了胸口那块贴身佩带的暖玉。
月华清冷,自窗棂间流泻而入,如水如银。
翌日,天祚帝一上朝便颁下圣旨,集国中契丹军、汉军共十七万,御驾亲征。耶律大石等人本欲再次上谏,见上意坚如磐石、不可逆转,也怕言多激怒了帝王祸及自身,遂不再提。
数日之后,辽国三军整装待发,天祚帝亲帅中军,挥师东去,直逼混同江。
辽金边界,黄龙府。
旌旗飞卷,号角长鸣,劈雷般的擂鼓声中,金主完颜旻登上高台,俯瞰列阵以待的各部族将士。
女真本是散乱北疆各处的游牧民族,在辽国苛政下形成了统合完颜、蒲察、乌古论、纥石烈等数十部的军事部落联盟,而今虽尊完颜部族为首,各部族间却也隐有罅隙。加之建国伊始,人丁未稠,纵然全民皆兵,也不过数万之众。
完颜旻居高临下,细细去巡睎各部首领与军将,但见森严壁立间隐约浮现动摇不安之气,知晓军心未定,正如江水面上虽波平浪静,其下却潜流暗涌。他转念一想,厉声喝道:“取刀来!”
左右恭身呈上一柄薄刃锋利的镔铁短刀。
完颜旻取过刀,反手在额上用力一划,登时血如泉涌,满面尽赤。
校场旁侧,戚少商低声问道:“这是何意?”
顾惜朝玩味一笑,道:“剺面。这是女真等北方部族的古老风俗,不过刻意选在此时……完颜旻果然是个善于驭众之人。”
场内各部族见状肃然动容,无不解下腰刀齐齐捧握手中。
完颜旻手捧染血短刀,仰天大哭道:“当初与众兄弟举兵,只因苦于契丹残忍,欲自立成国。而今天祚亲至,恐兵寡不能挡,不若诸位杀我一族,迎降契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然而辽人对我女真各族怨恨切骨,况且天祚骄横跋扈,纵然降敌,怕是也无必生之理,奈何!奈何!”
众人听得热泪盈眶,纷纷拜服于地,齐声喝道:“事已至此,惟命是从!”
完颜旻跃下高台,上马挥鞭:“辽军将至混同江,如今惟有人人死战!兄弟们,杀上前去!”
军中爆出一声振聋发聩的高呼,前军擎旗擂鼓,万马驰骤,如狂潮奔腾而去。
完颜旻行至顾惜朝跟前,骤然勒住缰绳,满面血污掩不住风发意气:“客卿,随朕去踏平这一片苍黄罢!”
顾惜朝面上亦浮起踏步江山、睥睨天下的神色,举起“秋水长天”,傲然道:“此剑尘封已久,该是出鞘的时候了!”
完颜旻纵声大笑,打马而去。
顾惜朝转头冲戚少商粲然一笑:“鱼池子中,我曾说过,想与你并肩作战很久了,你可还记得?”
戚少商沉声道:“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两人四目交汇,久久凝视着。此刻,只觉天地间万物顿失,百籁俱寂,惟有相对而笑的面容,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苍茫关塞,红日自平原边际喷薄而出,万里长风卷起青衫如碧,卷起白衣似雪,风中隐隐传来极远处弹剑悲歌之声。
戚少商拔出逆水寒迎向朝晖,仿佛要将闪烁其上的雪亮光芒吃进瞳孔中,觉得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渴求与快意正蠢蠢欲动。
挥剑跃马,纵横六合,意气如风,扫空四方。
多久不曾体会过了,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他望向顾惜朝,目光亮得惊人。
顾惜朝缓缓笑了。
策马西风,风鹏正举。
一青一白两道人影并驾齐驱,纵使在千军万马之中,也无法湮没。
如碧空下的寒水白浪,历尽万壑千岩、潆洄盘转,依旧浩然奔逸,激流千里。
19 水月不知心底事
日暮时分。
雾霭沉沉,弥漫于混同江支流的他鲁河上,山麓一轮残阳如血。
戚少商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