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不吭去推他的手臂,推了几下居然纹丝不动,一阵愠怒,用上了几分内力,眼前顿时又是一片昏黑。耳边听见他微微抽了口冷气,心里一凛,不敢再用力,只好任他抱着。
黑晕散去时,果然看见他的衣袖下面渗出一抹渐渐扩大的红色。
我用力咬了咬牙,心里又酸又涩,他每次都用这一招,偏偏我每次都吃这一套。一口气翻上翻下,终于忍不住:“还请你顺笔帮我拜上令尊,就说初六清晨匆匆一别,甚为挂念;只是不知异日相逢之时,唐秋该称他左老盟主,还是再尊一声‘缘茶大师’?”
初时对酌谈禅时,缘茶曾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字,我对他半开玩笑地言道:“由字观人,大师虽德行圆融,心中却似有不平之意,不知何解?”
缘茶但笑不语,很快就把话题带开了。
他的字体我只见过一次,可是那种气象森严的笔意却足以令人过目不忘。
若非认出了他的笔迹,我不会去看那纸便条。
室内突然一亮,油灯的光芒跳了几跳,一下子熄了。
油尽灯枯前总会有这样一次明亮的光芒。
一片黑暗中,左回风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秋,至少最近,我不会让他有机会见到你。如果万一在什么地方看见他了,我又不在,你要尽可能离他远远的。他现在已经气坏了。”
默默咬住嘴唇,我又一次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说了,没用的。
左回风不明白,我并不在意左益州就是缘茶这件事本身,我只在意他什么都瞒着我,无论是离开唐门还是缘茶的事。
我什么也不曾瞒他,于是他把我看得通通透透,连防备也无从防备起。
他把我的一切都控制在手中,如此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和当初逼我离开天香楼时相比,他并没有改变什么。
可我不是小鸟依人的女子,再怎样落魄,我终究是个男人。
连嗜茶如命的缘茶在内,回忆中拥有的一切都在沉没,只剩下左回风。我无法否认自己对此感到害怕。
我低声开口:“我明天就离开这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坚决一些,再坚决一些,决不能让他听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左回风的手突然勒紧,很紧很紧,紧得我透不过气来,跟着肩头一暖,他把头埋在了我的颈窝里,半天才抬起来:“你刚才是不是觉得我和我爹的信都写得很可笑?”
“……”
“这种口气的信,我一共也只收到过两次。他平时写信的第一句都是‘见字如吾’,只有怒极时才会写成刚才那样。”
“我什么都瞒着不告诉你,所以你生气了要走。可是生气也好,怎样也好,元月十六以前我决不会让你踏出此地一步。”
“……你是说元月十六?”
“不错,元月十六。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朦胧的黑暗中,左回风似乎对我微笑了一下:“秋,即使你再生气,再怨我,对我来说,终究比放任你去受伤出事好多了。”
真是好大的口气。于是我也对他淡淡笑了:“我知道你一定安排得很好,已然胜券在握,可惜我从来没答应过要事事听从你的安排。”
先是半晌不语,腰上的力道减轻了些,依然很强硬;等他终于开口时,声音比刚才至少放软了一倍,温温地就在耳边:“秋,我四天没合眼了……”
“……”
“看在这么辛苦的份上,至少听我把话讲完。”
“……”
温和的强硬,强硬的温和,揉合得如此和谐,如此不容违拗,如此……令人生气。可是我终究无法对他发作——左回风,温柔的时候比强硬时难对付多了。
青城观主宗乾,年五十六,四十九岁接任青城派掌门,因其内力深厚、剑法沉雄辛辣,在江湖上得号“瓮中剑”;强调其一剑劈出往往后劲绵绵,令对手如被罩于瓮中,避无可避。由于他四十五岁才一举成名,又有一个绰号叫做“大器晚成”。只是宗乾虽是修道之人,脾气却老而弥姜,少有人敢对他直呼此名。
青城观中原有弟子一百七十八人,旁系若干,已有四十一人殁于此次蜀中之乱。
峨嵋掌门丘妙风二十九岁起执掌峨嵋派,至今刚满五年。峨嵋派自立派上百年来,历任峨嵋掌门均是出家女子,丘妙风以俗家弟子身份而任掌门,厉害之处可见一斑。她生平极少出手,但见者云云,均言其天分极高,剑术掌法并臻佳妙。
蜀中之乱,峨嵋弟子十折其三,尚存一百二十二人……
与此同时,六十五名唐门弟子就此湮没在刀光剑影中,再也没有回到唐门。
虽然是非曲直还无法定论,血债血偿却是武林历来的规矩,三派的掌门想要迅速止息干戈,就必须给死去的门人弟子一个交待,所以才会有元月十五之约。至于他们自身想不想打这一架,则是一个无人问津的问题。
对宗乾和丘妙风来说,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