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卫道颔首道,“如果他们不闹事也就罢了,一旦不配合,事情万一发展到了最不利的局面,该当如何?”
章子云摇了摇头,盯着卫道坚决道:“决不能出现本地官吏不配合的情况,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大局将毁!”
“若要如此,唯有紧密盯梢,在过程中监视,一旦他们有不好的意向,即将一切扑灭在萌芽状态!”卫道闻琴声知雅意,接过话,随即极为少见的冷笑一声,“对此军帅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届时演武院将派出人手,全面接管本地官吏缺职后留下的空缺,最低限度减少动荡!”
“不过,这样的活儿你我可做不来,太精细也太复杂,千头万绪,难以把握。”章子云道,“而偏偏这件事,又容不得半分差错。”
卫道怔了怔,“那该如何?”
章子云默然不语。
“此事何须你俩费心,由我们来做就是了。”卫道和章子云默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凭空响起。
两人惊恐起身,四下张望,章子云反应快些,立即喊道:“来人!”
“喊什么喊,真要有事,你俩早就进了阎王殿,给阎王当幕僚去了。”那个声音中流露出几许善意的嘲笑,这回卫道和章子云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两人抬头,发现房梁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影。
人影从房梁上跃下,人在半空,衣裳张开,是火焰一般的鲜红,犹如一朵盛放的花。
那袭鲜红身影坐到一旁,笑嘻嘻的看着两人。
“第五姑娘?”卫道和章子云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得失声,“你是何时进来的?”
到底是章子云自己的卧室,他想得更多些,当下黑着脸道:“你怎么坐在我卧房的房梁上?”
第五姑娘撇撇嘴,“说这些作甚,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俩。”
章子云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
卫道的思绪回到正轨上,他看着第五姑娘问:“第五统领方才说,监视幽州本地官吏的事,由你来负责?”
卫道的疑问让第五姑娘佛然不悦,她从小巧精致的鼻孔里哼出一口气,“难道卫大人觉得我不行?”
“行,肯定行!”卫道立马改口,“有第五姑娘和军情处在,我和子云就放心了!”
因为离开渤海本就有些不高兴的小娘子,闻言哼了一哼。
翌日,幽州发布节度使令:整编之前登记在册、并且有被组织军训的青壮,入伍!
数日之内,无数青壮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进入幽州城外军营。入伍期限截止时,幽州军营已得新军一万!
与此同时,节度使官衙发布招募令,招募青壮民夫进入辅兵营。
在数万兵甲分发到新军士卒手中时,从幽州城府库、粮草提出的第一批粮草、军械、药材集中装载完成。
这一日,辎重出幽州。
车马前后相接十余里,开赴境外!
......
作为连接渤海与幽州的中间枢纽,杜千书和皇甫麟要比卫道和章子云更早接到李从璟的军令,他们的准备也就比幽州要更早一些。实际上,早在多日前,辽东的大道上,就已经运送了一批伤员,从渤海返回,现在已经在营州集中安置。
“军帅既然决定将战争状态转入第二阶段,就说明大军有在渤海取得这阶段战争胜利的把握,不如此,军帅不会引得卢龙九州齐动,来行这近乎放手一搏的事。”营州城官署中,杜千书和皇甫麟并肩站在院子里,两人身旁有一株老树,如今已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杜千书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卢龙动静太大,我实在担忧朝廷。”
杜千书着文官官袍,皇甫麟则是甲胄在身,他没有杜千书那么多忧虑,平静道:“之前军帅离开幽州,连战雁南、营州,又攻辽东,为陛下所赞赏,称其为社稷之臣,乃大唐副将。后来虽说军帅进军渤海,没有争取到陛下的同意,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若军帅得胜,想必以陛下对军帅的信任,也不会有太多诘难。”
说到这,皇甫麟哂笑道:“最多功过相抵。只不过军帅自出阵幽州以来,功过相抵的时候又何曾少了?”
杜千书摇摇头,“这回不一样。陛下虽然信任军帅,但如今的陛下早已不是之前......这回王师伐蜀攻成,然而大军还未凯旋,身为最大功臣的郭公就死于道上,实在是亘古少有之事。近来,陛下又连诛睦王李存乂、护**节度使李继麒......这叫我如何能不忧心朝廷的猜忌?”
皇甫麟沉默了片刻,忽然悠悠说了一句杜千书听不明白的话:“或许军帅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何解?”杜千书愕然。
“国家动荡,朝廷的目光都在蜀地,无暇他顾,军帅正是看准这个时机,这才决意举卢龙九州之地,肆无忌惮与契丹军会战。”
杜千书惊诧道:“然而战事终有停歇的时候,蜀地风波也会平息,到时候朝廷有的是时候,对军帅兴师问罪啊!”
皇甫麟没有说话。他的手自觉不自觉抚上刀柄。他看向东方。
或许,你已看出,唐室不久将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