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下了马来,抬手虚扶,面带微笑,“徐将军不必多礼。”
见李从璟从甲士中间穿过,步履稳健,身形洒然,全无半分窘态,徐永辉便知自己这些威慑手段没起作用,暗骂一句“竖子看你装到几时”,转身为李从璟引路,“秦王,请!”
李从璟仍旧是微笑点头示意,当仁不让迈步,负手走在前面。
见李从璟步履轻快,徐永辉怔了怔,心中惊诧,暗道不对啊,这厮怎敢如此放心进城?
在他看来,李从璟既是为流民之事问罪而来,岂能不防着他?轻易进城,无异于进入虎穴,待会儿若是一言不合,闹得不愉快要动手,李从璟就不怕自己设了埋伏?怎么着也该留一手才对啊!
徐永辉向身后望去,只见秦王护卫随行在后,与他的兵将并行,仅有一名亲卫在侧......这是完全没有顾虑的表现啊!难道他没看见自个儿这些人,可都是甲兵俱全?
徐永辉刹那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难不成秦王非是来找麻烦的?
“徐将军?”李从璟见徐永辉落在后面好几步,不得不回头提醒,示意他跟上前去。
徐永辉连忙干笑两声,掩盖方才失态,嘴里道:“秦王殿下的护卫个个骁勇,下官好生羡慕,竟是看入了神。”
李从璟不以为意,轻笑道:“徐将军骁勇之名孤早有耳闻,能得将军夸赞,想必孤这些护卫的确不至于丢人现眼。”
“秦王殿下哪里话,如此谬赞下官愧不敢当。”徐永辉心里琢磨着李从璟此言深意何在,半响也没想明白,暗道:知道老子骁勇,还敢如此大摇大摆进城,你他娘的真不要命?
李从璟一边前行,一边打量眼前城池,感慨道:“孤之前转战南北,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景致,知晓每地各有风情。在来滑州之前,孤听闻此地陶瓷甚为精致,开元年间一度进贡大内,可是大为有名。”
“些许物件罢了,不入秦王法眼。”徐永辉不知李从璟要说什么,姑且敷衍道。
忽的,李从璟停下脚步,低头向徐永辉靠近过来,这个动作惹得徐永辉大惊,他右手握上刀柄,差些拔出刀来。但紧接着,他就见李从璟挤眉弄眼,模样轻佻道:“但孤还听说,滑州歌女乃是天下一绝,想必徐将军坐镇在此,没少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孤来一趟可不容易......”
“没问题,没问题!”徐永辉连忙开口掩饰自己的小动作,大排胸脯,状极豪放,“只要秦王开口,府中所有,秦王尽可拿去!”说到这里,徐永辉首度露出笑意,与李从璟相视而笑。
他心想,原来秦王也是性情中人呐!可不是,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想当年老子年轻时,每至一地,可都是先搜罗美人的......如此一想,顿觉李从璟模样可亲许多。
转念一想,不对,他娘的这厮如此着急跑到滑州来,难道就为老子府中歌女?唔,倒也有可能,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厮在酸枣闹出那么大动静,原来就为让老子乖乖就范,给他些美人?!
他娘的,有心机,太有心机了这厮。狗日的,心机深沉!
徐永辉晃了晃脑袋,知道不能如此迷糊就进了城,得先摸清李从璟的底,遂正色问道:“敢问秦王殿下,此行来滑州,所为何事?”
徐永辉这一发问,李从璟立即停下脚步,徐永辉顿生警惕之心,严阵以待。他此时与李从璟离得甚近,他已做好准备,见状不对随时动手。
“怎么,徐将军不知道?”李从璟睁大眼睛望向徐永辉,大感意外。
“请秦王明示!”徐永辉稳住阵脚,随时防备李从璟发难。
“此事天下皆知,偏偏徐将军不知?”李从璟一脸不可思议,在徐永辉身上每根汗毛都在准备应对意外时,他接着道:“孤此行滑、濮各州,是为巡查各州县安置流民之事的情况,徐将军竟然不知道?”
徐永辉:“......”
他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恨不得骂出声——他娘的这事用得着你来说吗?老子是问你为何马不停蹄跑到老子面前来!
随行的户部官员落在后面,见徐永辉在李从璟面前,明明好似吃了一盆黄莲,却偏偏无言以对,费了好大力气才憋住没笑出来。
徐永辉啊徐永辉,连权倾朝野的安公,在秦王殿下面前都走不过两个回合,他要玩你这泥腿子,还不是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