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说道:“是啊,从前。我还记得初见你时的模样,那时候我就在想,这是一个多么冰清玉洁的姑娘啊,她的眼睛真漂亮,可,为什么却独独容不下一个我呐?”
初见时的……模样?她心头微颤,探出的手指在空气中徒劳地划过,留下短促的一抹伤痕。
“我费尽心机接近你,走到你身边,看着你对我,从陌生到熟悉,从警惕到信任,从淡漠到……在乎,我看着你一点点地变化,我以为……你也是爱我的,所以肆意妄为,赌你,最终会留在我身边。原来果然爱有多深,错……就有多深。”说到此处,语声已然哽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
酹月微微晃神,脑海深处却仿佛仍是旧时模样,那青衫飒沓的女子扬眉浅笑,眉间落下的阳光虽藏阴影,却也有着切实的暖意。
她终于转过身来:“晚歌。”
终于听到这久违而亲密的称呼,晚歌几乎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喉头如被烈火焚烫。
“为什么,我们会这样?”似是在问她,然而,更多却是在追问自己。酹月淡淡地说,白如月光的衣裙肆染鲜红,那圣洁的白与刺目的红交相辉映,反添一份诡谲又邪魅的艳丽。她笔直地站立着,皮肤被狂风吹成纸般的苍白,唇上最后一丝淡红也渐渐隐去,眼底森寒如冰,而那寒冰的深处,却隐隐有着消融的痕迹。
晚歌颓然一笑,并不回答。只心底缓缓涌上的绝望,巨浪般一下下拍打着她的心。
“你时间不多,可有何话,还想对我说。”
本以为只如冰火,又如云泥,她对自己除了恨意,便只余十足冷漠。没想到,那神祗般的女子竟向她抛来了新枝,肯拉她出泥泞,纵然,或许只是对她将死之人的怜悯。
半晌,苦涩轻语:“无。”
“好。”
一声“好”,令她心如刀绞,却又难以言喻的轻松席卷而来。她望着她的眼睛,千年后,她终于再一次这样望着她的眼睛,不虚弱,不闪躲,满满当当心满意足的温柔。
“酹月。”她轻动嘴唇,笑意噙在嘴角。“我爱你。”
“我曾对你说了无数的谎,只这一桩,不管是千年前,还是现在,我问心无愧。”
她静静望她,淡薄的嘴唇忽而轻勾。“好。”
又是一声“好”。简单又明了,温和又淡然,一瞬间将她与她的距离拉得如此之近,一瞬间,却又如此之远。
晚歌忽然崩溃,心脏如被压榨成泥。“怎么办啊……酹月,我看不起我自己,因为事到如今我还想要逼迫你,好反复求证你的心,是否,曾经爱过这样一个卑劣的我。”
酹月仍是静静地,只望着她的黑眸,忽然间蒙上了一层清薄雾气。
“不要说……求你,不要说。”倘若答案还是一样,那么,她宁愿只读她眼底的冷漠,给自己留存一分卑微的希望:起码……她没有亲口告诉我。
周身忽然一阵急遽的震荡,仿佛什么排山倒海的力量急欲冲天而出。
“小软——”沐槿衣忽然叫道。“你听着,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到最后。你要坚持住,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沐姐姐,快、你快走!我的手……我的手完全不受控制了!我——我好怕!我怕我会伤到你!”
“小软!”沐槿衣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对着别人如何凌厉机智,可当此时却也只能哽咽无言,暗暗盼望唐小软能够坚持下去……千万,不能被邪灵吞噬了元神。
“唐小软。”晚歌忽然唤她,“你的身体,我会还你。”
唐小软只觉全身疼痛欲裂,被浓浓的邪气压地几乎便要散魂,若不是心中对沐槿衣的牵挂实在强烈,大约早已魂飞魄散。此时听晚歌说了这句,不禁一呆:“你……”
晚歌涩涩一笑。“你说的没错,我的魂魄早已在一次次的轮回中被消磨死去,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可怜的、只能依附她人身体而生的怨灵。我在你体内多年,自以为早已操控住你,却不想今日你为了爱一个人,竟能以凡人之躯,压制住魔王灭世的力量。是我,向来低估了你。”
“什么?明明是你在——”唐小软本欲辩驳这应当是属于晚歌自己的力量,谁料,却被她径直打断。
“你还不明白吗?我连魂魄都没有,没有你这样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空有怨力,又能做什么?”
“你可知,我有多么羡慕你?”
“我……”唐小软心中本对她充满了无比怨毒的恨意,然而此时那恨意竟忽然没有了着落之点,她只觉一阵茫然。
“相见怎如不见,多情还似无情。”晚歌喃喃自语。“我好羡慕。唐小软,我真的好羡慕你。”
须臾沉默,唐小软一贯软萌可爱的嗓音竟难得有了严肃的大人样。“她也是爱你的。”
酹月心底微震,眼神复杂地望了过去。
“将死之人,你又何必哄我?”晚歌却并不肯信。
“正因你在我体内多年,我才如此笃定,她是爱你的。”唐小软坚定地说。
晚歌心乱如麻,却仍是卑微地抓住了一丝微薄的希望。“为……为什么?”
“自从沐姐姐出现,我,断续开始在梦境中看到你们的过去。”唐小软道,“我看到你怎么耍心机接近她,也看到她如何一点点地被你吸引。为什么我第一眼瞧见沐姐姐就特别安心,是因为你啊,你知道吗?两个人的羁绊延续千年,要花多少力气,才能去恨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