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遐听完,笑道:“他们两个的观点都说完了,檀公子怎么看?”扬晚却抢道:“他和李兄同出一门,这还有什么可说。”
檀羽正色道:“扬兄何故无缘揣测。当年孟、荀二位同出一门,思想上却有如此许多分歧,何况我与李兄此前从未相晤。依我说,二公适才所言,皆有未尽之处。扬兄说重商兴邦,然而若无适当规制予以约束,则必使巨商寡头敛财自肥。殊不闻荀子曰:‘百技所成,所以养一人也’,说得再贴切不过。李兄讲开智节用,却是使天下陷贫困之举。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天下出土甚众,使用得当,自然富足,一味节用,岂不落入墨子之忧了。”
“如果要我说,复兴之道须另四个字,叫‘乐以治心’。所谓‘不爱而用,不如爱而后用;爱而后用,不如爱而不用。’所以治国之道,乃使‘耕者乐田,战士安难,百吏好法,朝廷隆礼,卿相调议’,经商之道,亦是如此。人对生活必需品的需用其实有限得很,五亩之宅、鸡豚之蓄、百亩之田,已是富足之家。所以要维持商业繁荣,仅靠工巧是不够的,而是需要‘乐’。一件货物,人们不光是需要用它,而是在用的过程中更加的爱之乐之,它才能物尽所用。也只有让这样的商业兴盛,国家方可长久繁荣。”
啪,啪,啪……他一说完,卢遐就忍不住击掌赞道:“我就说上次是觉贤那帮人捣乱,没听到檀公子的高见。今日这番话,才算不负李宣城开山大弟子的盛名啊。”扬晚虽然还没完全接受檀羽的说法,也不得不赞道:“檀公子学识口才无不是上上之人,在下佩服之至。”
其实檀羽于商道并无多少经验,只是上次听过高长恭大谈他的儒商之论。那次高长恭讲,最上等的商贾是儒商,他们贩卖的是形上之意。这一观点檀羽自己仔细一琢磨,自然就与荀子的“爱而不用”连在了一起。此时他将这些道理引经据典讲出来,当然就博得了满堂喝彩。
李欣忽然上前,向着檀羽长揖及地,道:“檀公子虽比我年幼,但乃是师尊开山弟子,自然也是我的师兄。上回仓卒,未及见礼,今日补上,望师兄莫怪。”檀羽起身还礼,道:“师弟广兴教化,是我门中的骄傲,不必多礼。”
檀羽又与他说了一些李孝伯的近况,这才问道:“今天来有一件事倒要向师弟请教。我听说汉中的特科常有舞弊发生,不知可有此事?”
李欣回头看看卢遐,道:“不瞒师兄,汉中特科舞弊之盛,天下恐怕无出其右。”
檀羽皱眉道:“这却无人能管吗?”
李欣道:“特科多为汉中富商巨贾而开,相信陈公子也告诉过师兄这些人的出身背景。他们拉帮结派、只手遮天,可以买通监试官,可以让太常变成瞎子、聋子。总之,特科黑暗已是久历之弊。我也只能尽力多教这些文学们一些仁义之道,希望他们以后不要错得太远。”
扬晚道:“不过这次特科,卢公请了一个极有魄力的监试官来,说不定能一扫阴霾呢?”
卢遐道:“不错。去年我云游至汉中,见了特科黑暗,就秘密写信给北朝皇帝,请他派个厉害的人来监督特科。过两天要来汉中的这个中正官步六孤俟,做事雷厉风行,当年赵郡之乱时想必檀公子就听说过,希望他能有所作为。”
“不过,”他又犹豫起来,“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步六孤将军的安全问题。我虽然请了陈公子派高手保护步六孤将军,可伊吾城那两位煞星绝不是善与的主,他们都是伊吾城的长老,武功极高,加上紫柏僧人从旁协助,我担心他们到时被逼急了真的使起横来,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檀羽沉默半晌,忽指着漂女道:“那我也略尽一份力吧。我这个小妹深通医道,到时让她去贴身保护步六孤将军,令其不致被毒药所伤。我再派一位暗器高手过去,防止有人偷袭。至于其他的,也只能安天命了。”他向漂女一使眼色,漂女狡黠一笑,让其放心。
檀羽旋又对卢遐道:“还有一事想请卢公帮忙。我在上邽和别人合伙办了个钢铁铺子,产的铁本想卖到汉中来,可那些人财大气粗,我们不是对手。我想来想去,这些钢从质量上最适合制作兵器。如若汉中的库部能向我们买,那就太好了。”
卢遐道:“这你可找对人了,库部的曹令就是扬晚向国主推荐的,让他帮你引荐管保有用。”
扬晚笑道:“这好说。如果檀公子没什么事,我现在就可以去库部走一遭。”
檀羽大喜道:“那真是求之不得啊。”说罢,众人便起身,檀羽向卢、李二人告辞,随了扬晚前往库部。
一路上,扬晚和檀羽相聊甚切。檀羽道:“扬兄本是南朝人,是什么因缘让你来到仇池?”
扬晚道:“南朝是世家门阀的天下,自晋以来,玄谈务虚的风气越来越重,世家子弟生在金银堆里,哪有几个人愿意做实事。加之几大豪族互相争斗十分厉害,根本不是久留之地。中原、北方乱象丛生,河西又太杂乱,想来想去也只仇池最适合我。我来之前本以为汉中吏治清明,国主无为而治,是个大好的地方,哪想到其他南朝人也看中了这里,要想把这里变成他们的地盘,唉。”
“是啊。还好有你们诸公在此,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说实话,我刚到汉中时,陈公子就邀请我共同对付南朝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