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朱氏兄弟畅饮之后,楚云风带着醉意,悠悠的回到了朱誉晟替他安排的住所。
这是将军府靠西边的一处跨院,十分幽僻。将军府每日来来往往闲杂人等不少,朱誉晟害怕有人打搅楚云风及他的部下,特意安排了这么一处宽敞僻静的位置供他们居住。
进了院中,楚云风闻见阵阵哀怨而凄凉的埙声响起。沉缓的幽幽之音如水一样漫漫开来,带着些神秘,也有些沧桑,仿佛风雨前长空的沉寂暗淡、风云的悄然流转,又仿佛是时光沉淀下来的无言叹息。
走近了看,楚云风一眼就瞧见云姐正打坐于古亭之上,手捧着一枚墨绿色的古埙恣意吹奏。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让那张清冷的面庞更显孤寂,正犹如这沉郁的埙声一般,恰到好处的彼此渲染。夜风卷起树梢的叶子,连同树梢一道四处飞舞摇曳,云姐的素衣也跟着在风中激荡。
相识这些年,他从未曾真正深入的去了解过这个冷艳的女人。她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平静的姿态,宠辱不惊,纵然千钧一发之际,仍是云淡风轻。也许她心中也该有些对人世的慨叹,只是从不对人提及,大概都是如此刻一样,让它飘散在风里,飘散在如泣如诉的埙声里了。
再看看亭下,秦慕寒握着长剑,倚在亭柱的一侧,目光深邃、面若寒光。这对冰冷的侠客倒是最般配的了,如此景致,让本该盛夏炎炎的时节笼罩上了几丝秋日的凉意,楚云风的内心不免也泛起了绵绵的愁绪。
虽说在朱誉晟的军帐中对那些将领说的那般畅快,可眼下的情势并不乐观,想要力挽狂澜也非易事。他楚云风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朝夕间让各路藩镇放下各自的算盘,同仇敌忾。再说蜀中朝局也是纷繁复杂,他所信赖的德王不知此次能否与他心意相通。
“少庄主。”
正踌躇间,楚云风闻得秦慕寒与云姐的呼唤,回过神来,见二人早已静立在自己面前。
楚云风浅浅一笑,“慕寒大哥,云姐,这么晚了,你们都还未休息?”
云姐缓缓摇了摇头,“都在等你。”
这时,屋中的白离、胡笙听见对话声也迎了出来,双双喊道:“阁主,你回来啦?”
楚云风扫视了一遍几人,见个个眼中都夹杂着些许忧虑,黯然点头道:“嗯。”
行至屋中扶凳坐下,云姐又砌了一杯清茶奉上。楚云风小酌一口,细声问道:“白离,柳掌阁使在蜀中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白离带着些失落的神情摇了摇头,“未曾。”
楚云风叹了口气,“柳逸离开寿州已近两月了,按说也该有消息了。”
胡笙揣测道:“想必是德王殿下还未能说服皇上招降朱邪木兰吧?”
“这个狗皇帝,都快把北唐的江山丢干净了,还不悔悟,偏安一隅,听说还日夜与宦官待在一起,自得其乐,疏薄朝官,如此下去,早晚连蜀地也得丢了”,白离青筋直露,愤然说道。
楚云风本想责备白离一番,可想想终归作罢,当今的皇帝虽不像黄振赫那样残暴,可确如白离所说,着实昏聩无能,也并未冤枉他,宽慰道:“好啦,身为北唐臣民,如此议论天子总是不妥,好在有德王殿下的贤德,北唐还不至于无可救药。”
白离说道:“可如今德王要是不能说服皇上招降朱邪木兰,那想要收复东都就太过渺茫了。黄振赫大军压境,同州势危,且不论各路藩镇,就连陈书礼也不敢贸然出兵,他夹在朱邪木兰与同州中间,也会有所顾忌的。”
楚云风苦笑着点头,“嗯,不仅如此,要是我们不能尽快拿下华州,那颍州很快也会遭到黄振赫的攻袭,到那时,我们就无立身之地了。”
胡笙闷闷的点着头,眼中无一丝神采,“这一仗致胜的关键就在德王殿下能否说服皇上招降朱邪木兰了,眼下我们能做的便是死守住同州城。”
楚云风深明此理,现在他日夜期盼的就是柳逸能够快快将蜀中的消息传回。早在两月前,他劝服朱誉晟归降朝廷之时,就派遣柳逸前往蜀中觐见德王李艾。李艾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和这位皇帝的秉性截然不同,聪慧而又有才华,立志复兴北唐王朝,深得人心。当初黄振赫还未攻入东都之时,德王就曾劝谏皇帝要多体恤群臣,远北司、敬南衙,重振朝纲,重用有功之臣。还直言责备于皇帝,说北唐乃世祖开创的天下,不是北司专有的天下,天子是四海九州的天子,也不是北司的天子。北司的人未必都是可以信赖的,南衙的人未必全都无用,天子不该和朝臣们如匆匆行路的陌生人。此谏言虽然未能让皇帝幡然醒悟,却让天下人对德王殿下青睐。所以,正因为有德王的存在,楚云风对这死寂沉沉的北唐王朝才不至于那么绝望,有心助他平定中原。
安睡至夜半,忽闻门外喧嚷之声骤起。楚云风从梦中惊醒,便听见白离的声音:“柳掌阁使,你终于回来啦,可让我们好等,我这就去禀报阁主。”
楚云风欣喜不已,没等白离敲门,便披了薄衫,将门打开,只见柳逸与白离愣愣的站立在门口,满脸惊喜状。
“柳逸,你回来啦,快些进来”,楚云风吩咐道。
柳逸也是一路急行,不曾耽误片刻,满头大汗,一面拂袖擦拭着额角渗出的汗水,一面讲道:“阁主,属下让你久等了,这蜀中的情形呀,真是复杂的很,好在将大事促成了。”
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