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弘历的时候,我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呢。并不是我不想同他说什么,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我确实活得太久了。
就这样模糊的想着的时候,我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坐在一辆马车里。身边是十三福晋兆佳氏。她穿着丧服。见我醒了,她微笑着说:“您醒了。再过一会儿就到码头了。”
我忽然就明白了:“是皇上安排的?”
兆佳氏点点头:“您现在已经不是善妃娘娘了。怎么说呢,什么都不是了。先皇在上个月就把您的册封和玉碟都销毁了。这样那些想对您下手的人也就无从下手了。”
见我不语,兆佳氏接着说:“其实先皇那时候心里也有数,做了万全的安排。以保您的平安。”
到了码头,兆佳氏将我送上一条船就与我分手了。
“这些人原来都是王爷的心腹手下,只听命与先皇和王爷,最忠心不过。”兆佳氏这样告诉我。
这样沿着水路走了一段时间,我猜到了胤禛是要把我送到哪里。他是要把我送到镇江吧。
到了镇江的时候,早有一抬轿子在那里候着。
我上了轿子。什么也没有问。我相信他。
最后当我坐在一个精巧的花园里,那家主人出来迎接我的时候,我的泪水忽然流了下来。
是小楼啊。
小楼抱住我,忽然大哭起来。
我们大约哭了很久。没有说几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哭。
我只觉得眼泪流得很畅快。小楼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说:“好多年了。”
我哽咽:“是啊。好多年了。”
我的老师苏默止也老了很多,但是还是有儒雅的笑容。
“接到皇上的口信的时候我真的还不太敢相信。”默止告诉了我来龙去脉。
大约是半年前,苏默止的女婿林季民是皇商之一,因为胤禛见他的祖籍是镇江,便想起苏默止,就问了问林季民,是否知道镇江的苏默止。
大约也是因为不想动用官府这层关系。口信是通过林季民传到苏默止这里的。只说过段时间要安排一个人过来住住。
“当时就想会不会是善玉,却又不太相信。就这样等了这么久。天天派人过去在码头候着。”小楼这样说。
在这里我很心安。
只是我真的累了。
冬天的时候生了病。苏默止给我诊脉,却说:“我给你开什么药都没有用,你自己要放宽心。”
语气有些严厉。
我只对他微笑。知道他是真的着急了。
我会让小丫头扶我坐起来,看外面的雪。
南边的雪不似北边那样常见。那年镇江却也下了好大的雪。很温柔的样子,满地的雪,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抬起手,手腕上系着的绳子上穿着几颗漂亮的石榴石。那是弘时送给我的。
轻轻牵扯脖子上的银链,掏出一直贴在胸口的怀表,被我捂得热热的。
珐琅的颜色还和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新鲜。我轻轻打开怀表,正是下午三点钟。
胤禛,我这边下了很大的雪。你看见没有。
“额娘说,心碎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是这样吗?”他有一天问我。
那是我们和好后不久,靠在一起看夕阳落下去。
“是的。是的。”我笑着说。
他望着我,忽然靠过来吻了一下我的眼睛。
“如果是因为我碎掉的,我会很高兴。”他说,有一点点恶劣的口气。
我轻轻搂住他的脖子,说:“我还以为你会感到愧疚。”
他不说话,专著的看着夕阳:“我从前总觉得无所谓。现在才回过味来,想想如果你的心是被我弄碎的,就觉得非常后怕。大约,皇阿玛那时候对额娘那样愧疚,是因为他终于明白了她的心碎掉的原因。”
后来,在他生命的最后,他还是对我说了“抱歉”。
是感到没有时间了,所以匆匆将不曾准备说出口的话赶紧说出来。还是因为真的对我已经愧疚了多年?
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忽然想对他说,不用愧疚。因为我的心,能为他碎掉,似乎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你的那个地方比这里好么?”后来他还是忍不住问起我将来的事情。
我抱着他说:“也许吧。那里有我真正的妈妈爸爸。我还有工作。”
“你要做工?”他惊讶的说,“那怎么行?”
我笑了说:“总之应该是比这里好。”
“是么。”他有些失落。
我吻了吻他,说:“可惜那里没有胤禛。那样也算不上完美。”
我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却笑了起来,又天真又得意。
总有一些东西,是不论身处何时都想要的。比如,你的爱。
春天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似乎好了许多。
苏默止却说我太瘦了。
小楼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是背着我哭了。为什么呢,我明明已经好多了。
我请小楼驾了船,带我去焦山一带。
小楼不让我到外面吹风。我就在船里面,听江水拍打的声音。
那一年,他和我一起到镇江。我们在夜晚的时候,走过西津古渡。那么静谧和美好的夜晚。
江水晃得我真想睡呀。
小楼抱着我,声音有点慌张:“我们这就回去。千万别睡着。”
小楼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好温暖。
让我想到,那个人那么喜欢把我抱在怀里,他的怀里似乎有一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