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号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沈城第一医院推进来三个被重度烧伤的人。
是一对夫妻和她们才刚刚六岁的女儿。
两个大人已经因为受伤过重而没了气息,跟着急救车从现场回来的林疏清立刻给全身大面积烧伤的小女孩做紧急处理。
小孩子本来白嫩细滑的皮肤此时全都是被烧灼的狰狞伤口,入目是血腥的红,还沾着脏乎乎的黑灰。
剧烈的疼痛让小姑娘嚎啕大哭,她不断地扭动着身体,在病床上来回打滚,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爸爸妈妈,她的全身上下没有处好的地方,灼烧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病床边的护士给小女孩注射完镇静止痛的杜冷丁和异丙嗪,正帮她带氧气罩,听到小姑娘虚弱地在病床上呜呜地痛苦地哭,气几乎都要喘不上来,眼眶一瞬间就变的通红。
“让我死了吧,阿姨,求求你,让我死了吧,我好疼,太疼了……”
小女孩不断地对林疏清这样说着,林疏清努力强迫着自己要镇静,她拼命地往肚子里吞眼泪。
她要把她救回来,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给救回来。
可都还没来得及送她进重症监护室,小姑娘的生命体征突然开始消失,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正趋于直线,林疏清立刻给她进行心肺复苏。
她的面容紧紧地绷着,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着话,近乎祈求:“不能死,不可以死,不可以……”
活过来,活过来啊!
已经昏过去的女孩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完全没有了意识。
最终,心电监护仪上最后一点点波形也变成平稳的直线,林疏清还是不肯放弃,又做了一组胸外按压,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继续对小姑娘进行抢救。
站在旁边的护士哽咽着喊仿佛魔怔了的她:“林医生,她已经没有气息了。”
林疏清的动作像是被人猛的打断,僵住。
随即她缓缓地松开十指交扣的双手,手臂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气力。
她甚至都不敢再看一眼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嗓音嘶哑地对护士说:“宣布死亡时间。”
说完就快速地转过身拖着步子机械地走开,眼泪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刷的一下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林疏清狼狈地跑去了消防通道,胡乱地踩了几个台阶踉跄着颓坐到楼梯上,她一只手死死抓着旁边的栏杆不放,另一只胳膊放在膝盖上,低头将脑袋埋进腿弯,及其压抑地低声啜泣,痛苦又无助。
接到急救电话她就去了现场,急救车到的时候消防队已经在现场进行救援了,林疏清看着狼藉的一片废墟,还有被抬出来的全身都是烧伤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完全不能思考,直到她听到很难受很痛苦的小孩子哭泣声,才猛然回了神。
一瞬间,一个身着橙色救援服的高大男人抱着小女孩冲了出来,是和她曾经见过面的消防队指导员魏佳迪。
他径直跑到她的旁边,林疏清亲眼看到身高一米八几的大汉在把小姑娘放在担架上的过程中双臂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魏佳迪低声哄着怀里的小女孩,声音十分温柔,夹杂着心疼和难过,听上去有点悲怆,他不断地对疼的翻来倒去哇哇大哭的女孩说:“宝宝乖,不要乱动,让医生给你治疗就不会再痛了,乖啊……”
“这孩子是被父母护住了些才没有当场死亡,林医生,一定要救活她。”魏佳迪低哑着声音恳求。
她的父母肯定是希望她能活下来的。
“我尽力。”
林疏清不知道在他们急救车离开现场后,魏佳迪转身就抬手捏了捏眉心,再落下来时男人的眼眶是红的。
他有妻女,他也有一个和这个孩子一样可爱的小公主。
为人父母,心里难受啊!
林疏清坐在楼梯间不知道混混沌沌地待了多久,她就保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一动不动,脑子里的片段闪来闪去,一会儿想到九年前自己家里那场大火,眼前全都是当年呈现在她眼前的父母的尸体,一会儿又想起前段时间酒吧失火那次,她隔着一扇门就想砸开门进去,当时她明明知道里面是根本不认识的人,并不是自己的父母,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她低下头,把脑袋埋进臂弯里,一闭上眼,浮现的全都是今天这场家庭爆炸事故。
年轻的夫妻被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呼吸,而他们想要拼尽全力保护的孩子,身体上全都是烧伤。
她的耳边不断地响着小女孩去世之前呜呜哭着抽噎着求她,求她让她死。
林疏清抬手捂住耳朵,手指紧紧地扯住耳边的头发。
小女孩的父母临死之前拼力护住她,就是想让她活下来的,但小女孩还是离开了。
林疏清也想过这么严重的烧伤,对于一个才六岁的孩子来说,或许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好的。
天堂不会有疼痛。
可她的心里还是会难过,这并不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