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正在山上饮酒时,曹家已经快要大乱。
前天客栈里胖子一伙正站在曹家大院门口,其中两个喽啰级别的正在带头吆喝着如“曹家杀人偿命赔钱”“护国候后人目无王法”“天理何在”一般的口号。
街上行人和摊贩指指点点,没人来管。主要还是政策不全,行政人手不齐,官府根本管不住眼下发生的事情。何况京师宣旨,派遣钦差大臣包青来白州,代天巡牧,安抚护国候府上,并整治白州等地的游侠闹事事件。
于是大多数的官员,甚至包括白州城令一大早就都去州城外迎接包大人。
据说这包大人铁面无私,威严正义上达天听。而随从而来的御前侍卫长黎虎家中父辈是追随开国大帝的前几批军中将领之一,后来跟在先帝身边,一次为了救护先帝时,遇难殉了国,那时圣上还是太子,先帝让他把黎虎当作兄弟对待。
等若是御驾亲征。
白州和京城隔了千里,游侠儿一事牵扯甚广,但是别处的事情虽然多,好歹那些游侠儿只是找一些豪商大户的麻烦,不像白州,直接就敢动钦封的护国候府,当然也是护国候后人曹勇做事鲁莽,留下了把柄,任人拿捏。皇上很重视这事,甚至将自己手足黎虎派来管这事,白州只是第一站。
老大淡淡地问了句:“再确认下,人和东西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吧?”
雷胖子擦擦总是油腻的嘴角,说:“都好呢老大,曹家还是闭门不出,咱们要不要提前动手?”
老大这时已经和在吃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浑身透出了一股凉气,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不急的,还没到时候,堂主虽然让咱们和曹家对着干,也没说只抽两个耳光就揭过了。咱呀,既不是求财,也不是找死。”
雷胖子被他的语气惊得瑟瑟发抖,看得到他肥白的脖子上有鸡皮疙瘩一粒粒地跳出来。
张九看了胖子一眼,然后偷偷瞟了一眼老大,低头什么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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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松从罗浮山上下来,进了白州州城。在这道城墙里上他经历了太多。现在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进来呢?
听到一阵喧闹,他转身看到,有一群衣锦佩玉的官员正簇拥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走来。中年人面色黝黑,目光炯炯,唇线紧抿,凛然自威。那年轻人身高出众,雄姿英武,面色沉静,眼中有掩饰过的傲然。
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看着这年轻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不由得微微笑着,眼光出神,飘渺空远。
那些官员不乘轿子,一路走来,行人纷纷躲避,唯独韩松面带微笑就这么站着看着。
显得格外不同。
年轻人很快就注意到他。甚至在韩松嘴角刚刚开始流露笑意的时候,黎虎就飞快地锁定了他。微微皱着眉头,双目和韩松对视,目光没有身份上的轻蔑,只有一种冷静的打量。
这时一些官员也注意到了韩松。
有人开口问道:“那汉子是何方人士?见到朝廷钦差天威,为何不躲避退让?”
韩松没搭理他,没必要。他只是随意地瞟青,仍然看向黎虎,似乎要在他的眼眉鬓发中找出他父亲当年的影子。
黎虎觉得有趣,微微笑了,向韩松问道:“敢问阁下?”
韩松也笑了,笑得很畅快。
兄弟有后,不怕大仇不报。
他从腰间轻轻摘下一枚黑色令牌,轻飘飘地甩了过去。黎虎一把接住,稳稳当当。韩松见他接得自然稳重,在自己那般大力下也能支撑得住,也就笑得更开心了。
黎虎仔细看向令牌,脸上一直挂着的冷静变成了不可思议。连他旁边的包大人一眼瞟到了也是仿若见了鬼似的震惊。黎虎像是被吓到了,再擦拭了一下令牌,重新仔细地检查了一周后,长舒一口气,走向前向韩松躬身行礼道:“侄儿见过叔父。”弯腰把令牌递还给韩松。
韩松觉得刚刚在山上喝的酒把身子弄得暖烘烘的,便微微笑着,伸手拍拍黎虎的肩膀,说道:“像!真像!”
黎虎抬起头赔笑道:“叔父考验小侄真是太过用力了,现在整个右手是抖的。”
原来他刚刚接令牌时的角力中,居然只能勉强掩饰住败迹,而擦拭令牌的动作,还有着活动右手的另外一层意思。
韩松道:“你忙你的,我在这城里逛逛。”
黎虎欲言又止,只得应了。至于这叔父什么时候再来和他碰头,韩松没提到,他就算是一万只蚂蚁在心里爬,也没敢问。那些陪同的官员噤若寒蝉。这黎虎小黎大人都得喊一声叔父的人是何方神圣?而且一看就不是亲叔侄,一众人就在心里各自揣测。
韩松和这群人分开,径直向着曹家的宅子走去。
包青疑惑地看了一眼韩松的背影,故意问这次来迎接他的白州城城令:“本官来之前就听说了那护国候府上,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白州城城令躬身答道:“下官只听说是曹家后人恃强凌弱,致人死亡,现在一些梅县的游侠子正在那儿出头。可曹家和那死者皆没有报官,虽然闹得城里沸沸扬扬,可官府实在不好出面。”
黎虎瞥了他一眼道:“恐怕不是不好出面,而是不敢出面吧。”
“这个……这个”城令脸上有汗流出,他咬咬牙说道:“下官并非不敢出面,衙门里还有百十号能打的精壮汉子。只是……只是那护国候府上确实是理亏,而且,而且两方似乎是打算私了,所以没有走诉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