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半夏淡然地坐在自己常坐的那把椅子上,窗户被打开,她转头便可以看到天空中从未改变过的半轮月亮。
世间之事,不破不立。想要重新活,便要先死一次。
烟熏雾缭之中,楼半夏仰着头等待着火焰蔓延到她身上来。
“半夏!半夏!”
“王爷您别冲动……”
“快拦住王爷!”
静下心来,楼半夏终于听到外面有了声音。萧煜声嘶力竭的呼喊,伴随着纷杂的脚步声和劝导声,似乎还有水声。然而,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来不及的,她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余地。当然,她也没想让自己被活活烧死,那太痛苦了。在她决定放火的时候,便吞下了毒药。药效已经发作,楼半夏唇角带笑,逐渐阖上了双眼。
意识抽离,一切都离她远去。楼半夏如同漂浮在黑暗的虚空之中,随波逐流。
蓦地一股力量拉着她下坠,如同失足掉下悬崖,楼半夏猛地惊醒。睁开眼,心绪难定,呼吸起伏,耳边都是自己喘息的声音。天光微微亮,正是凌晨。山洞外积了些雪,正在消融。寒风灌入山洞,吹得楼半夏瑟瑟发抖。
猛地吸了一口凉气,楼半夏伏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嘴角笑意苦涩。从幻梦中挣脱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还不如幻梦呢。
*
“半夏!”
萧煜猛地从梦境中挣扎出来,脱口喊出楼半夏的名字。幻月趴在脚榻的软垫上,抬头看了看萧煜,见他只是做了噩梦,便重新趴了回去继续睡觉。萧煜却是睡不着了,下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一闭上眼睛,梦中的场景犹在眼前。熊熊烈火将牵情阁完全吞噬,他前襟染满鲜血,捂着胸口在门外呼喊着楼半夏,痛彻心扉的感觉是那么真切。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曾经牵情阁没有燃起来的火吗?
三天了,楼半夏没有一点消息。她没有回灵谷,也没有去任何她可能去的地方。
“半夏,你到底在哪里?”萧煜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不只是萧煜,姽画也做了相似的梦,梦到楼半夏安然无恙地回来,却失去了一身修为;梦到自己和良棋、听书相继离开晏城,分散到各国去;梦到牵情阁被大火侵蚀,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门外传来良棋咋咋呼呼的声音:“画画,我回来了!”
姽画披上衣服,打开房门:“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这不是听说阿琴失踪,匆忙赶路的嘛。原本一来一回要十来天,我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今天赶回来的!”良棋佯装擦汗,被姽画敲了脑门儿。
“找到秦希文了吗?”
良棋点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当然了!找不到他我怎么能回来!不过,他的状况不太好,我没把他带回来。我觉得,还是让朝露自己的去找他比较好。”
“怎么回事?”
原来秦希文这一世投身在一家猎户,靠在山中打猎,贩卖猎物为生。秦希文是家中长子,如今二十三岁,他下面还有一个二十岁的弟弟。秦希文在十七岁随着父亲上山打猎之时不慎被野狗咬伤了腿,导致双腿残疾,站起来都困难。
秦希文家中本就不富裕,原本他一个健壮的男丁可以打猎、做工补贴家用,伤了腿之后便成了家里的累赘,很是遭受嫌弃。寻常人一日三餐,秦希文一日只得一餐,说是家里没余粮了要省着点儿吃,秦希文反正也不用下地干活儿,大概也是花不了多少力气的,那便少吃些也无妨。
长此以往,秦希文就算有再好的底子,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当良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瘦削得如同一具枯骨一般了。他的身体可经不起舟车劳顿,良棋只能先自己回来。朝露要见他,就自己去见吧。
“这样……”姽画看着仿佛只是出去散了个步回来的听书,总觉得她在良棋说出秦希文的境况之前就已经知道秦希文如今双腿残疾了。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却想不起来。
良棋见姽画走了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姽画,你想什么呢?”
姽画回过神:“没什么,就是感觉昨晚做的梦有些奇怪。”
“什么梦?”良棋回头看到听书,兴奋地跟他挥了挥手,然后继续看着姽画。
姽画眯着眼睛微微摇头:“我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冲天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
“你说什么?”
萧煜一进门就听到姽画说她梦到了大火,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梦中的火:“你也梦到牵情阁着火了?”
姽画面露异色:“你也……”
萧煜紧绷着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这代表着什么?”
姽画轻吸一口气:“不会有事的……”
“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自欺欺人。”听书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姽画,“逃避有用吗?”
姽画撑住自己的额头:“那我能怎么办?回去找长辈们推算解梦吗?”
听书走到萧煜身边,抓住他的手腕,向他体内探入自己的灵力。几乎就在他的灵力进入萧煜身体的一瞬间,便遭到了疯狂的反扑。萧煜一把挥开听书,戒备地看着他。
听书耸肩:“别生气,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能够承受离魂之术。”
“离魂之术?”
“你与楼半夏有某种血脉上的联系,如果她还活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