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大明的江南毫无疑问已经进入了雨季,用后世水利系统的专业术语来说就是进入了主汛期。这个时期,必定是雨水充沛甚至多得成灾的,一天到晚下雨,小雨、大雨、暴雨,整个江南都是湿漉漉的。哪怕不下雨了,也难得晴上几日,通常就是雨后有阴天,阴天之后又是雨,天地之间不是雨就是雨后形成的如烟般的雾,“烟雨江南”四个字在一年之中从这个时候开始才算正式应景了。
有雨就有雷,进入五月来江南一带雨水不断,天空中电闪雷鸣也就不断。这本就是寻常事,哪一年这个时候的江南不是这样呢?可今年却不寻常了,因为南京城上空的雷电把南京镇守太监府里的万历皇帝的生祠给劈了。那是一个雨夜,雨点如豆,从空中向大地泼洒,闪电在天空中肆意飞驰蔓延,惊雷在天空奔腾如万千战车碾过。“轰!!!”一声巨响,整个镇守太监府都抖动了。等府上护卫们赶到巨响发生之地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万岁爷的生祠竟然倒塌了,准确地说是变成了一片废墟。
当今皇上的生祠被雷劈成废墟了,老天爷,这还得了呀,多少人要受牵连呀!老天爷,您老为什么要这么做呀,看皇帝不顺眼您别害了我们呀!镇守太监府上凡是和这事脱不了干系的人全在心里悲愤狂吼,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呀。
徐清文从还是小太监时起,就在宫中读书学字,几十年来他在儒学上的知识和见解其实堪称大儒了,只不过是个被阉了的大儒。儒家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又认为自己一向为人还好,那么多丧尽天良的都没有被天打雷劈,凭什么轮到他呀。他觉得是有人要加害他,却又实在想不通是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引动天雷劈在万岁爷的生祠上,这得多高深的法力才行呀!可这世间真有人会法术?能有如此高深的法术?在京城时那些什么高僧什么天师、真人,谁真有什么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本领呢,全凭嘴皮子和杂耍、幻术的手段而已。
可如果不是法术,那天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别的房子都没事就偏偏是万岁爷的生祠被雷劈了?徐清文活了六十七年了,看过书籍可塞满牛车,阅人阅事无数,可这次真的迷茫了。
迷茫归迷茫,可徐清文不打算放弃努力。会死的,如果得出个天打雷劈的结论,自己会被皇帝下旨处死的。千古艰难唯一死,自己现在几乎绝望了但还是不想死,所以必须要找出证据证明不是天罚?可怎么找呀!
“老爷,可不可以找找锦衣卫,府上有锦衣卫的当值,出了这个事,他们天子亲军不管可说不过去。”一个老仆跟了徐清文快三十年了,对没有子嗣亲族的徐清文来说就等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所以这个时候大着胆子提了个建议。
“锦衣卫就能有法子?他们也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徐清文说道。镇守太监府上是有东厂的番子为镇守太监办事的,但这些番子敲诈勒索、作威作福可以,查案子就只会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可这件天打雷劈的事你对谁用刑去?当夜值班的太监死了,当晚根本没其他人进生祠,难道对老天爷用刑?!东厂番子是废物,难道锦衣卫不是吗?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厂卫一般废。
“老爷,前不久府上新来了个当差的锦衣卫,就是去年破获城内锦衣卫衙门里白蚁吞银案的那个锦衣卫小儿,也是不久前城外月夜杀败太湖寇的那个锦衣卫幼虎马千里。”老仆答道。
“哦?这样的人到我府上?哼哼,丁群书这个粗鄙武夫耍的什么心机?想把太湖寇往我府上引?谅他也不敢吧。算了,不管了,既然在府上当差,出了这个事那个小儿就不能置身事外,给丁群书送个信,请他下个令让他锦衣卫来查查吧,把那只幼猫也算上。哎,死马当活马医吧。”徐清文显得很萧瑟,在心里深处觉得很可能自己大限将至了,这一劫怕是躲不过了。
皇帝的生祠垮塌了,也可能是雷劈,也可能是人为,这样的事作为天子亲军的锦衣卫不可能不管,也不敢不管。但涉及到老天爷,可能和鬼神仙怪之类的沾边,锦衣卫上下都心里打鼓,一是怕得罪鬼神仙怪之类的存在,二是怕破不了案得罪皇帝。怎么办呢?派马寒山去呀,上次的白蚁吞银案他和他儿子不是破了吗,干得很好呀。而且他马寒山的儿子不是在镇守太监府上当差吗,虽然那晚不是马千里当值,但出了事那个地方的锦衣卫都难辞其咎。为上报皇恩,为下救独子,于公于私马寒山都是最佳人选。所以,丁群书命马寒山三天之内破案,命令一下锦衣卫上下都松了口气,找到替罪羊了。如果这次大劫锦衣卫躲不过去的话,死道友不死贫道,老马你就活该倒霉吧。
马寒山在心里问候了丁群书祖宗十八代,虽然丁群书当众承诺如果破了案则马寒山与马千里父子均官升两级,并当众立下字据按下手印。可破不了案,那就得人头落地、以死谢罪了。可怎么可能破得了案呀,天上的雷落下来劈的,老天爷干的事怎么破案呀,说是老天爷干的,不就等于说被天打雷劈吗,不就等于说皇帝失德是昏君,不然怎么可能生祠遭受天罚呢?
马寒山都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到时一死以谢罪以保全自己儿子的打算了,同时还决定死后一定变成厉鬼去找丁群书报仇。
马千里不认为自己和自己的老子会栽在这件事上,他到了镇守太监府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