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帮的账房和总采办金六来到辛家做客,辛家家主辛无忧亲自出门迎接,并设宴款待而且是独自陪这位客人吃饭。
辛家一家老小对此并不奇怪,因为这位客人自从十年前的冬季第一次来辛家后,每年都会来辛家好几次。每次都是家主亲自迎接,并设宴独自款待。大户人家嘛,总有些贵客,总有些机密事,所以大家对辛无忧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奇的。
辛家的小客厅是用来接待人数少的贵客或自家人商量、议事的,在离小客厅还有三十米,辛家的家丁们就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任何人都不允许接近。而在小客厅里,一张大圆桌上放着一个大炭炉子,炉子上的大铜盆里正煮着牛筋和带皮的牛蹄和牛肉。桌上摆满了装着藕、笋、油菜等冬季蔬菜的大碟子和装着各种调料、酱料的小碟子。
香味和水蒸气弥漫在室内,也顺着一扇半开的窗户飘散出去。两个中年男人正吃得酣畅淋漓,夹菜、下配菜,筷子你来我往动得飞快,酒不是一杯杯的喝,而是抱着一坛酒边吃边喝。
两人都很少交谈,嘴巴就是忙着吃菜、喝酒,等他们把筷子都放下时,桌上的菜都差不多空了。此时屋外已是灯火阑珊,冬季总是天黑得很早很快的。
“痛快,真是痛快!在岛上平日里吃个饭,那些糙汉们不是边吃边污言秽语,就是喝几口就耍酒疯开始你打我闹,想有个清净吃饭的时候都难,真是他娘的了。”金六拍着肚皮心满意足地说道。
“呵呵,谁要你这个大账房、大采办是帮主身边的红人,各营都想多和你套套近乎。你想安安静静、自自在在吃顿饭不难,想天天都安静、自在,怎么可能呢?”小客厅里的另一个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说道。这男子看上去五十多岁,留着垂到胸前的浓密长须,穿着打扮和江南各富贵世家中有地位的中年人没什么不同,穿着不华丽但上好的衣料、顶级的玉带、玉佩、玉扳指之类的物件无一不显示出富贵大户的气派。他就是辛家现任家主辛无忧。
“辛兄,你就别取笑小弟了,小弟再怎么样也是比不过辛兄的。怎么样,这次的货没问题吧?”金六问道。
辛无忧用棉帕子悠闲地擦着胡须上沾着的油渍,笑呵呵地说道:“能有什么问题,和往年一样呗。”
“那就好,那就好。”金六叹了口气,说道:“辛兄别怪我多心呀,实在是这几月来我们这些吃水上饭的都有些提心吊胆呀。”
“哦?因为那什么锦衣幼虎?”辛无忧一边问道一边把火锅撤下,往炉子里加炭,再把一个铜壶放在炉子上烧水。
“是,也不全是。盘蛟寨已经名存实亡了,还活着的盘蛟寨的男女老少大部分被万帆帮接收了,剩下的四处流窜已是丧家之犬。”金六帮辛无忧把铜壶在炉子上架好,然后坐下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有人来联络我们帮主,希望鳄鱼帮能和万帆帮结盟,一起对付锦衣幼虎马千里。开出的条件是给帮主白银二十万两,粮食千担,帮主做副盟主,万帆帮帮主做江南绿林总盟主。帮主拒绝了。”
“拒绝了?也是,你们帮主一向不愿屈居人下的。”辛无忧说道。
“不只这个原因,帮主认为去攻打马千里很难占到便宜,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金六说道。
“哦?老弟,别怪我乱说话呀。虽然当初玉竹庄一战,你们鳄鱼帮是失利了,但如果鳄鱼帮和万帆帮联合起来,背后又有金主支持,到时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再招兵买马,不,是招兵买船。两、三千人合力去攻打在句容县的马千里,哪有不胜的道理?”辛无忧说道。
“我的老哥哥呀,打仗不能只看人数呀。”金六把厚棉帕子包在铜壶提柄上,把已经被烧得沸腾的铜壶从炉子上拿下,给辛无忧的茶杯里沏上开水,然后给自己的茶杯满上,再把铜壶放回炉上。
这男子低头闻了闻混在水蒸气里飘出的茶香,然后坐直了身子郑重地对辛无忧说道:“马千里待在句容县的虎头山矿场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一次。我们帮主派人打探过了,那个铜矿现在被马千里那小子经营得和铜墙铁壁差不多了,光家丁、护矿队之类的青壮就有近千。马千里练兵有多厉害?当时只有不到二十个手下就能打败近两百鳄鱼帮精锐呀,后来领着一百出头的家丁就能把盘蛟寨的七百多精锐给干掉。现在他有近千的青壮手下,占据地利优势,还不算那些上千的矿工呢,如果要去攻打,没有大几千人根本打不下。”
他端起茶杯,低头吹了吹茶水,然后抿了一小口,茶水果然还很烫。可能是口干了,毕竟刚才吃的菜是重油重盐的,又说了这么多话,想多喝些茶水解渴,可茶水还很烫,谈话又正进行到精彩的地方。他放下茶杯,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好,就算有大几千人吧,进入句容县去攻打虎头山矿场?句容离南京城没多远呀,敢驱使大几千人在南京城附近动武和造反就没两样了。虽然我们水上绿林也是国法不容的一群人,可毕竟没有扯旗自立为王呀,只算贼寇还不算反贼吧,官府也懒得铁了心用全力去剿灭我们。真敢那么做,南京周边的军队不会袖手旁观的,文武官员谁敢不管谁就得摘乌纱帽甚至掉脑袋。而我们冒着成为反贼被朝廷追剿的风险,就一定能打下虎头山矿场吗,马千里可是往矿场里囤积了大量的粮食。速战速决我们办不到,打持久攻坚战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