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平这番盛赞,自是敬谢不敏,亦不知他一反平日针锋相对,替我敲边鼓,究竟意欲何为,我心生戒意。他亦然抬眼,隔着亚米尔罕,似有若无地瞥了我一眼,笑意讳深。我蹙眉,不管他有何图谋,至少歪打正着,成我助力,回望归仲元,正是冷睨老j巨滑的对头,目露警色,可事已至此,不动声色,走到我背后跪身上言:“王孙殿下前来迎亲,我朝亦当礼尚往来。恳请陛下准允德藼殿下一片挚诚,送德蓉公主和亲。”
借送亲之机,出外产子。莞菁之策虽可瞒天过海,避过宫中耳目,可我两度离宫,在外多留几日,茈尧焱便已不耐至极,毋庸远赴伽罗,当要数月之久,变数诸多。便见御座上的男子蹙深眉头,隐现怒意。可素来不和的两相同时谏言,群臣纷纷附和,即使有心阻挠,亦不能当众开罪这两个位高权重的世家宗
主,因而眼神渐冷,死死凝住我的眸,隐蕴佞色,仿是告警我若不收回适才请缨,即要重蹈覆辙,累及身边之人。可覆水难收,我孤注一掷,垂眸叩首:“请皇兄成全。”
箭已在弦,一触即发,乾元殿里鸦雀无声。额头抵在青石地,我恍若未觉彻骨冰冷,闭紧眼,足有半晌,方听御座之上的男子语气幽冷:“既然皇妹执意要往,望你不负朕之期许,玉成此事。”
暗里松了口气,我淡谢:“承乾定不负皇兄所托,将皇姐平安送至伽罗。”
依他睚眦必报的性情,放飞笼中之鸟,绝是心有不甘。起身迎向y冷的眼瞳,片刻对视,我敛漠色,扬唇柔笑。往日怒颜以对,冷嘲热讽,他早已习以为常。见我一反常态,猝然不及,神情僵凝,目不转睛,似惘惑,似迷离,狂怒渐隐,良久,眼神渐柔:“朕这皇妹打小爱使性子,时不时便会闯出一些祸事。若有得罪之处,望王孙殿下多担待。”
一朝天子这般迂尊降贵,如话家常,亚米尔罕亦是一怔,低首淡言:“皇帝陛下言重。亲王殿下愿往送亲,是我伽罗莫大荣幸。”
风波止于未然,笼罩乾元殿的凝重气氛渐然消弭。支起乏力的膝,我淡然起身,待散朝时,与归仲元并肩走出乾元殿。
“殿下脸色欠佳,可要老臣遣人去请太医给您诊视?”
已施脂粉,仍是难掩眉眼憔色。见我摇首推谢,归仲元淡嘱即要长途跋涉,回宫后定要请太医好生调理身子。我柔笑应许:“外祖的话,梅儿定会铭记于心。”
说话间,不经意对上两道灼热目光,怔了一怔,五味杂陈。我和茈承乾分别结下的孽缘已然剪不断,理还乱,如若将来位极九五,魏嬷嬷将洛儿送来与我团圆,许能斩断他的一相情思,令他不再执拗实则已然故世的茈承乾,另觅良缘。微一苦笑,朝归崇和淡淡点头,流转视线,见客晟默立众人之后,便请归仲元与其门生先行离去。待众人走远,我近前低声:“本宫对客大人有个不情之请。”
此去伽罗,旻夕在宫中形同失怙,即使适才稳住茈尧焱的情绪,未令他当面发作,可那男人现在恐是耿耿于怀,免不了迁怒我身边之人,而首当其冲的许便是我最疼爱的旻夕。虽是不知我为何执意亲往,可未多言,他微躬下身:“微臣明白。只要皇上准允,微臣立时接郡主过府小住。”
今非昔比,小娃儿已从茈姓,是为御封的皇家郡主,若要迁去一个外姓臣子的府邸,于礼不合。想了想,我沉声道是近日便会给他答复,亦然心知肚明,许会重蹈彼时接旻夕进宫时的覆辙。自嘲浅笑,回眸看向那张御座:“果要站在高位,方不至事事身不由己。”
客晟闻言微愕,即又凝住我言不由衷的笑容,若有所思,直待近旁传来熟悉的爽朗高唤,淡睇了眼来人,他躬身告退。
“那人是苍大爷的小舅子吧。”
许是客家姐弟长相肖似,见我点头,少隽深望渐然远去的冷漠背影,不无感慨:“他姐姐可比他讨喜多了。”
诚然,比起温柔的家姐,这位我行我素的客家弟弟确是特立独行。我莞尔,近前轻挽:“到我宫里坐坐。”
想了想,少隽极是正经:“外臣不得传召,擅入后宫,可是会掉脑袋的。”
“得了吧你。”
比起狂肆的师弟,眼前的爽利女子有过之而不及。笑嗔她对久未谋面的老朋友还要端架子,仿是回到当年在兰沧侯府时无所顾忌地嬉笑怒骂,彼此相挽,并肩走下阶去。可未走多远,便听身后一声恭唤:“殿下留步。”
驻足回眸,路公公疾步而来,知是茈尧焱寻我去紫宸宫算帐,冷笑了笑,未待他开口,我淡说:“劳路公公回去转告皇上,他有何夙愿,本宫今晚成全他。”
言毕,犹自转身,挽起少隽朝前走在空旷的天街。
“看来外间传闻并非捕风捉影。”
我和茈尧焱暧昧不清,无甚瓜葛的朝臣宫人如何看待,我并不在意。可身边女子与我相知多年,且与苍秋情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