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隐达说。“好的。”小顾答道。两人这么一叫一答,心里就再没吴丽的事了。关隐达今天要找朱琴好好谈一次。财政这么穷,他们局里竟背着县委新买了辆本田车!弄得群众意见天大!“朱琴,他妈的……”司机小马冷不防说了这么半句。小马早就看出了关书记对朱琴有看法,他又是个喜欢参政的司机,就说这么半句探探关书记的口风,好借机再参谋几句。
关隐达知道小马就这个毛病,反正不在乎他,便只当没听见。关隐达在办公室坐下不一会儿,小顾跑来说:“电话打了,朱局长马上就到。”小顾说完,又递给他一个文件夹。
关隐达打开一看,是一叠群众信访件,放在最上面的就是反映建委和国土系统干部作风的。因县房产公司实力不强,县城住房特别紧张,县里只好鼓励城镇居民自己建私房。可从建房审批到最后验收,都要经过建委和国土部门,拜不尽的菩萨过不尽的关。正常的手续群众并没有意见,恨就恨有些人是喂不饱的鸬鹚,嘴巴张得河马大。向在远还抓什么“公仆形象工程”,简直是笑话!小顾只把文件夹放在他桌上,没有多说,就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但关隐达明白小顾的想法,因为他有意把这封群众来信放在最上面。小顾并没有想干预领导决策的意思,只是时不时不露声色地表明自己的观点,尽自己秘书的参谋职责。这也是关隐达欣赏这年轻人的地方。一会儿朱琴来了,进门就满面春风。关隐达深知这女人就是凭这张笑脸,才使她成为黎南县政坛上的不倒翁。他想让这张笑脸从此永远失去迷人的效力。“我们正在开着局党组会,听说关书记召见我,我马上休了会,赶快跑来了。”朱琴说。
关隐达似笑非笑的样子,有意钻她的空子,说:“你跑来的?坐你的新本田来的吧!我还打断了你开党组会,不应该啊!”朱琴听出了关书记话中的意味,脸上不自然起来。关隐达为她倒一杯茶,语气平和地说:“朱琴同志,我坦率地告诉你,你这回买车是错误的。关于这事,我桌上的告状信有厚厚一叠!”
朱琴显得很受委屈,说:“我买了一辆新车,有人就有意见了?我当了八年财政局长了,财政收入连年增长,怎么就不见有人写信给县委要求表扬我呢?”
关隐达严肃起来,说:“朱琴同志,你这个认识本身就是错误的。财政收入增加,财政局固然功不可没。但财政是整个经济的综合反映,财政收入增加了,只能说明我县改革开放以来,整个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财政收入单靠财政局的人去收是收不来的啊!你这话真不应出自一位财政局长之口。”听了这话,朱琴就来了女人脾气,说:“我的素质不行,县委可以另外考虑我的安排。”
关隐达吸了几口烟,笑笑说:“你这是意气话呢,还是真心话?”他不等朱琴开口回答,又抢着说:“是意气话呢,我只当你没说。是真心话呢,我可以告诉你,县委对干部的使用安排会经常有所考虑的,情况不断变化嘛。”朱琴见关隐达暗示了底牌,就紧张了,态度软了下来,说:“王县长找我谈话时,我汇报过,这买车的钱是问省财政要的,不是用县财政的钱。上面给我钱买车,我何乐而不为?”
关隐达说:“你坐了新车,是乐了,但百姓不乐。百姓哪里知道你用的是什么钱?既然当了领导,事事就得注意政治影响。我调来不久,就听说一个笑话,说‘文革’时有个县领导,做了件新衣不敢穿,他老婆没有办法,只好在这新衣上缝了个补了。他这才穿上。当然这也太过分了。大家都当笑话说,但我觉得,这位领导注意影响的精神还是可取的。现在我们有些同志就太不注意影响了。古人尚且知道说,‘尔俸尔禄,民脂民膏。’财政的钱怎么用,最有发言权的,实际上是人民群众!财政收入不是从天下掉来的,而是老百姓干出来的!”关隐达语调高了起来,外面都听得见。有人从走廊经过,就脸作神秘状。里面的朱琴老老实实坐着听训,不敢顶嘴。
关隐达也发现自己太激动了,就放缓一些,说:“哪怕就是从上面要的钱,也不一定硬要用来买车。”朱琴申辩道:“这钱是省里戴帽的,专门给我们买车。省财政局的同志体恤我们用车条件不好。”“你们如果把这钱投到别的地方去,拿,未必上面就会追究?我就不相信!你在财政干了这么久,路子都通,如果真的为县里多争取一些上级财政的支持,你就是大功臣!”关隐达说。
朱琴从未见关隐达像今天这样同她谈话,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只好承认错误。她说了一大段检讨话之后,说:“这车我们财政局用的确不合适,我建议交给县委。”关隐达嘿嘿一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找你谈话,就是想占用你的车?我告诉你,我在黎南县委书记的位置上,只坐我的北京213。但我告诉你,这车你也不能坐。”“那怎么处理这车?”朱琴问。“你先把车交给县委吧,我们再研究一下。”关隐达说。
谈话完了,朱琴拉开虚掩的门出去。
她刚出门,一阵风将门重重地摔上了,响声很大。她吓了一跳,生怕关隐达误以为她还在闹情绪,有意摔门。迟疑一下,她又回头敲了关隐达的门。关隐达说:“请进。”她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