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事情一旦发生就像溃堤的洪水,想拦也拦不住。尽管他们小心翼翼绞尽脑汁地企图遮住别人的眼睛,可是人们看问题并不仅仅凭眼睛,还有大脑和判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老话在他们身上再一次得到验证。省经贸委考察团团长老田是常书记的校友,比他年龄大,跟常书记和他的妻子都非常熟悉。考察团回省城的时候,常书记到火车站送他们。
别人都上了火车之后,老田把他拉到一旁严肃认真地说:“常主任(那时候常书记的官称还是主任),你要把我当老哥哥,就听我一句话,马上跟那个黄金叶断了,你还会有一个锦绣前程,不断,身败名裂妻离子散就是眼前的事儿。”
省经贸委主任老田这推心置腹的话像千斤重锤砸到了常书记的脑袋顶上,他懵了,傻了,昏了,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儿,竟然由这位老学长以如此肯定的口气当面戳穿,他就像一个被捅漏了的气球,几乎站立不住。
“想想吧,有什么事给我来电话。”这是老田分手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看着呼啸而去的火车,常书记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失魂落魄。
田主任回去后的第三天,常书记给他去了电话,要求田主任帮他安排一次出长差的机会,田主任立刻答应了。又过了一个星期,常书记就打点行装到中央党校学习去了。学习期间他没有跟黄金叶通过一次电话写过一封信,黄金叶给他去过信,他看也不看就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半年以后回到金州市的时候,黄金叶见他的头一面心就凉了,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人。黄金叶马上就明白,他们的关系彻底结束了。黄金叶非常伤心,也曾经深深地憎恨过他一段时间,可是,黄金叶不是个缺乏理性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只能认了,女人遇到这种事儿,闹腾起来真正吃亏倒霉的还是女人自己。
再后来,常书记前程似锦一路顺风,老田由经贸委主任变成副省长的同时,他成了常副书记,老田升任省长的时候,他成了常市长、常书记。黄金叶就是在他当市长后被提拔为金龙宾馆总经理的,正科级待遇。对黄金叶而言,这是破格提拔,这让黄金叶彻底恢复了平衡和自信,她相信,今后自己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问题,找到他他一定会尽力而为提供帮助,当然,前提是不能损害他的正面形象,更不能危害到他的政治利益。迄今为止,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任何要求,她知道感情的负债对于债权人来说,跟银行存款相似,提一次就会少一笔,款提完存折就成了废纸。
“对了,”常书记一边用遥控器不停地翻动着电视画面,一边漫不经心却让黄金叶心惊胆战地问了一句,“最近一段时间你们宾馆怎么顿顿都有煎螃蟹?那玩意儿不新鲜了,硬用姜葱蒜压味,吃到嘴里面糊糊的,不好。”
黄金叶赶紧解释:“这批螃蟹价格比较便宜,我们就进得多了一些,一直在冷库里放着,虽然不新鲜了,可是绝对没有问题。再说了,咱们这儿离海那么远,运过来的海产品名义上叫海鲜,哪里还会新鲜?除非是空运,空运成本太高,运过来也得死,还是不新鲜。”
“我知道,今后有重要客人就别再上那种螃蟹了,万一吃出事了不好。”
黄金叶脸红了,嘴上答应着“好,我们一定小心”,心里却暗暗诅咒窝头,她猜测又是窝头在搞名堂,说不定他又写了匿名信揭发她。窝头真是个鬼,更是个祸害,留不得,如果没有王市长给他撑腰,黄金叶早就把他开掉了。眼下正是个机会,如果能正面向常书记谈谈窝头的问题,比如说他经常调戏妇女,擅自给某些领导送吃送喝,拉拢腐蚀领导干部,还有传闻他在外头自己开酒店餐厅等等,黄金叶相信常书记一定不会容他。
“常书记……”
她正要开始奏窝头一本,钱亮亮却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常书记,您找我?”
钱亮亮见黄金叶正陪着常书记说话,愣了一下,李百威说的话立刻在脑海里闪了又闪:“你可得千万注意黄金叶那个娘们儿,她跟常老大的关系深着呢。”
常书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你坐,干吗去了?”
钱亮亮对领导向来实话实说:“我到市政府办事,出来碰上李百威了,跟他聊了聊,一是让他赶紧过来把他办公室里的东西拿走,二是想听听他干接待工作的体会。”
说完了,他注意观察常书记的反应,常书记没有任何反应,“哦”了一声就开始说别的事:“过几天中央首长要来,我事先跟你们打个招呼……”
黄金叶给钱亮亮斟了一杯茶水,识趣地说:“常书记、钱处长你们谈,有什么事招呼我一声,我就在办公室。”
常书记说:“你别走,一块听听,具体服务工作还得你们来做呢。”
黄金叶就坐到了侧面的沙发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坦然、一丝不苟。钱亮亮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之间会有李百威说的那种关系。
“常书记,谁要来了?”女人的好奇心是男人的十倍,黄金叶忍不住追着常书记问。
常书记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到时候省委李书记亲自陪同,你们事先一定要做好方方面面的准备工作。过几天省委接待小组来了市里还要专门开个接待工作会议,你们心里先有个数,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