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蜷着暖袖懒懒坐在马车里,一路只听闻车轮子“轱辘轱辘”声响,偶有卖炭的老翁挑着担子吆喝路过,也不过才短短一瞬。
转了几个圈,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路,方才在一家祠堂前停下。
城北因有善人施济,故而聚集的难民最多。裹着凌乱破烂的衣裳,带着满身的疲病,有骂着的、有哭着的,一片儿过去的乌七抹黑、老弱病残,只看着都让人如临末世一般心生绝望。
“紫苏,你在哪里——”
“大娘,可有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大约和我差不多高的身材?”
漫天大雪过后,街道上被踩得坑坑洼洼,白的雪、黑的印,肮脏个不行,青娘掂着裙裾在人堆里穿梭打问。
问的话,无人答,饿久了谁都是一张木木登登的脸,你说什么他都听不明白。反倒是不时有老人孩子向她伸手讨要口粮,先还在袋子里掏着碎银铜板送过去,到了后来口袋空了,看到了可怜的人家也只能装作不见。
杂乱人堆里似有黑影掠过,眨眼间便又没了踪影,总觉得有人在后面相随,可是回过头却又看不到什么……小京这丫头也不知去了哪里,一到地儿就钻得没了影子。青娘心里头没来由便有些不适,转了一圈就要往人群外走。
也是啊,紫苏那样一个不肯亏待自己的女人,哪儿肯在这又杂又乱的人堆里委屈自己呢?何况眼下闭了城,今日这块地儿若是再找寻不见,也该要死了心了,或许她早已去了东南边也未必。
只揩着裙子才走了两步,裙摆却被轻轻一拽,有陌生的嗓音在后头道:“夫人可是在找卖酒的老板娘?方才还在前面讨要接济呢……她就住在街角那个巷子里。”
那样粗哑的嗓子,直听得人心中愈生不适。
青娘狐疑回过头去,却是一名四五十岁的老妪,裹着油渍斑斑的薄被,满脸褶皱,眼里混沌不明。倒也不像是个坏人,却不知为何,只粗粗看她一眼便让人心生慌张。
“谢谢您了。”当下福了福身子笑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前行去。
却是一家装饰古雅豪华的大酒楼,楼前空地扭扭歪歪排着老长的队,有衣着鲜亮的掌柜正指挥着十来名小厮在派发滚烫的热粥。
见青娘来,楞了楞,下一秒赶紧弯下腰来恭身道:“夫人。”
“夫人?”
嘈杂的人群一瞬间安静,下一秒却忽然唏嘘赞叹声四起。
“原来是老板娘来了!”
“好人哪!”
从前在老家,只听说京城里有两处人间极乐,,一个叫寻欢归,那可是有钱有势的老爷才能去的天堂,穷人还不及门口,便有毒蛇放出来吃人;
如今来了才知道,这天下,再没有比皇宫里头的达官贵人更能吃人的货色了。苛捐杂税、荒/y/无度惹怒了老天爷,如今降下来天灾,还要锁了城门不肯接济放生。若然不是这家酒楼的公子、夫人好心施舍,这方围几千个灾民几日前都要丧了命了。
“夫人您真是活菩萨啊~!多亏您与公子的粥,不然我家苗苗昨晚上可就熬不过去了……呜呜……”有妇人抱着襁褓小儿,哭将将冲上来抱着青娘的膝盖就是三颗响头。
“呃……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老板娘呀。”青娘尴尬咧着嘴角,挣开妇人的拽拖。这一刻真心怪起自己的疏忽……怎么能忘了看招牌呢,这“寻欢归”不正是他的地盘麽?
心里头纳闷玉面夜叉无端生出的善心,却也不想凭白沾取这不属于自己的美名,咧着嘴角埋着头就要往马车方向行去。
却一堵高墙在跟前一挡,将将挡去了面前的路。那样清瘦而精实的身材,脸盘贴近他胸膛,一股熟悉的龙涎香便顷刻袭进鼻端……
怕见的是谁,见到的偏偏是谁。那日才不要命的打了他一巴掌,在家中忐忑等了几日的惩罚,这日却又不要命地往他怀里钻……青娘你总是这样自找麻烦。
赶紧后退开两步,攥紧手心低低道了句:“谷……凌公子好。”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风。是啊,打都打过了,绝情的狠话也说过了,反正都不肯再与他回去,这会儿又何必假兮兮叫着他谷主?
心里想着,嘴角又勾起一抹自嘲浅笑。
有风吹过发鬓,将一缕碎发拂至脸颊,分明那笑容清冷自嘲,此刻朦胧看在头顶上方男人的眼里,却平白生出了数分妩媚:“哦呀~~笑得真好看。我的小合欢,你终于是来了……”
锻凌钰一袭玄色斜襟冬长袍,衣襟处绣着龙虎暗纹,腰束玉白宽带。才不过半月不见的功夫,却是愈加消瘦了。
此刻潋滟的惑人凤眸里浮着满满的宠爱,见女人退后,长袖伸出一揽,将那如若无骨的盈盈腰身强揽入怀,勾唇轻笑道:“还以为你生了我的气,再不愿意见我呢。我日日备了酒菜在楼上等你,等了你几日,你不来,酒菜便浪费去几桌……你看,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的对嚒?”
“……”青娘不语,下腹幽径处的暗/欲因着闻见男人气息,忽然如火如荼般灼烧起来,此刻若要再与他挣扎,怕是那暖流都能不要命的溢出来……该死的合欢,原以为不让龙体的精//ye触及她粉//径,便能不出动它根本,如何知道竟一样变得愈加难以掌控。
哪能不清楚女人此刻的挣扎,锻凌钰眼里一丝冷咧一掠而过,揽着青娘的腰往大门里走进:“宝贝儿~~这里可是你的店呢~~”
“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