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正堂后的池塘。徐卷霜缓步上曲桥,恰有一缕月辉从她的罗裙边角擦过,投洒在塘面荷花上。
这几株被月光照着的荷花刚好都是屈茎向下的,就好像似人耷拉了脑袋,垂头正在睡觉。
塘面又吹来几阵风,轻啸着发出呼呼的声音,到应时应景,像是这些荷花发出的鼾声。
鼾声愈响,天与地愈发寂寥。
徐卷霜再上下左右将周遭全打量一遍:半边鄂国公府本就人少,此时深夜更是静悄,仿若整府的人都同这荷塘一起沉沉睡去,不理来人。
似有什么,若萤火虫般的亮光,在她眼前一掠而过。
徐卷霜赶紧将头扭回去,重新捕捉到这亮光。她再前近七、八步,确认这亮光不是萤火虫闪耀,而是人为的火光,伴数缕浓烟。
她再走近,见是两人单膝蹲跪于某阴暗角落里,一叠叠往一堆火里送纸钱。
徐卷霜怕惊了这两人,她将自己的身子左移几寸,躲于一棵苍松后头,悄悄地窥看。这烧纸的两人虽处暗处,但容貌身形尚能分辨,当中有一人便是徐卷霜近日来再熟悉不过的高文。
另一人小厮打扮,但是瞧脸却陌生,不是千重,也不是万丈。
“父亲,您去时孩儿年岁尚小,还来不及同您讲上一句话。如今我将每日所为、所言、所思皆写于纸上,一年托寄给您一回。”高文突然朗朗出声,差点把徐卷霜惊住,还以为她自己暴露了。
徐卷霜闻言细望地上和高文手中的纸钱,这才发现纸上皆非素白,着有一行行墨迹。
这些不是纸钱,而是高文写给老鄂国公的家书。
“父亲,今年是第十八年给您寄了。”高文又说。
徐卷霜心底疑惑更多:高文今年年近二七,老鄂国公二十六年前去世,怎么凑也凑不出十八这个数字啊?
这第十八年又是什么缘由?
“孩儿今年给您的家信,比去年又多了许多。要劳父亲费更多时力来读,孩儿真真……不孝。”高文用他并不常用的礼貌语气对着火堆说,到最后“真真不孝”四个字明显哽咽,嗓中夹杂的酸楚,连躲在松后的徐卷霜也听来动人。
令人不疑的父子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
19第十八回
徐卷霜更加疑惑了:半个月前见着高文抗旨,她猜测老国公不是高文的亲生父亲。这会又闻着高文声哽情深,又像是亲父子啊?
徐卷霜想着恍惚,脚下不察后退半步,踩着了地上一枝断枝,发出咯吱清脆的声音。
“谁?”高文和他身边的小厮同问一声。而那小厮又比高公爷更为警觉,高文只是回头,小厮却已纵个身法,转至树后点了徐卷霜的穴道将她定住。接着,他又再点第二次,点住徐卷霜的哑穴,怕她咬舌自尽。
小厮恐怕徐卷霜身怀内力会冲穴,又伸手反扣住徐卷霜的双腕,做第三道防备。
他做完这一切,才对稍后走近了高文道:“爷,有刺客。”
谁料高文出声命令:“百尺,放手。”
这小厮原来名唤“百尺”。
百尺不解:大黑天的,这刺客国公爷怎么说放就放呢?万一放了她立马一只匕首刺进国公爷心口,那多令人糟心?
“百尺,她不是刺客。”高文似乎看出了百尺心中的疑惑,出言解答。
百尺更加不解了:她不是刺客是啥呀?国公爷你好歹把话说完呀!
“哦——”百尺一个“哦”字出口,千回百转,音调从阴平转阳平再转上声最后去声。
百尺心内亦如他的音调一样跌宕起伏:哦,不是刺客?哦,他想起来了!
百尺因为武艺高强,最近被借调到萧三公子处做护卫,今早才返归国公府。早上他刚一踏进门,千重万丈就兴高采烈用二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他一个消息:开天辟地第一遭,国公爷纳了一房妾室!
她就是那房妾室吧……哦?
百尺虎口渐松,缓缓将他的双手从徐卷霜手腕上移开。百尺起手欲给徐卷霜解穴,眼角余光则不经意瞟了高文一眼。
这一瞟之下,百尺借着火光余辉,竟发现自家国公爷正痴痴盯着他的妾室!
高文注视着徐卷霜,他均匀的呼吸如夜风般可闻。
高文没想到徐卷霜会在此时此地出现,还偷窥他。
嗯哼,偷窥他……高文内心忽然浮生一丝莫名地得意,他勾着嘴角朝徐卷霜笑了一下。
他一笑,一抬眼,正好瞧见她随意用木簪挽的简单发髻垂下一缕,掉在她的耳畔摇摇晃晃。
高文白天里并不觉着徐卷霜肤色白皙,但这会也许是天黑的缘故,竟衬得徐卷霜这只被发半掩的左耳特别白。
她耳垂有些宽厚,瞧着柔柔软软,又因为未着耳饰,显得特别干净。
高文心里痒痒地,就抬起手,用食指和拇指在徐卷霜左耳垂上捏了一下。果然捏着特别舒服,高文就笑了,对徐卷霜说:“你对我,大可不必这般欲擒故纵。”他心情甚好,连命令百尺的话语也是笑呵呵的:“解了她吧,呵呵。”
高文实在开心,又自己乐得笑了两声:“呵呵。”
百尺回过神来,起手解开徐卷霜的穴道。徐卷霜躯体一旦能够活络,第一个动作竟是胸脯剧烈抖动起来。
她刚才不能动的时候,感受着高文的动作,听着他的话,心里就是咯噔一沉:他对她做个轻薄动作,接着又说“大可不必欲擒故纵”?!
敢情高文的意思,是以为她今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