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今天怎么又改口了。不过两年没见,反倒生疏了不成?”
林殷慢慢地道:“那都是儿臣幼时胡闹,当不得真。如今大了,自当克己复礼、循规蹈矩。长幼有序,岂能僭越?否则让宫里奴才们看了,还得笑话儿臣不懂礼数。”
林见秋转脸去看他。林殷低眉敛目,面露笑容,果然是成熟稳重,温润沉静。原来那些是幼时胡闹,当不得真。林见秋心中气苦,满腹心酸无从表述。只觉二十年的耳鬓厮磨,朝夕相处,竟只是荒诞一梦,可笑又可悲。
一旁太监上前问要不要传膳,林测点头允了。传膳太监一朝手,几个小太监端着食盒走了进来,将各色素菜一样一样摆在桌上。林测知道林见秋这几日都要茹素,因此索性大家都不吃荤腥,清清肠胃也好。
几个人围着圆桌坐下,林毅是决不轻易言语的,一杯酒敬了父皇母后,叔叔哥哥嫂嫂五个人,喝完就闷头只是吃。林见秋心中伤感,但又不能表露,只好强打精神陪着林测夫妇说笑。心里想着不去看,眼睛却不由自主扫向林殷。见他坐在段芙身边,不时悄声低语,举箸布菜,耐心细致到了极点。
林见秋见他体贴温柔的模样,暗忖:当初也是这般对我,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通统要记在心里,早知道快乐的时光那么少……难道自己就只能依靠对以前的回忆过完这一辈子么?一阵寒意直透到骨子里,虽然周围欢声笑语,满室温暖和煦,但却只觉冰冷刺骨,孤寂难耐。
林测坐在林见秋身边,见他容颜暗淡,问道:“怎么,湛儿不舒服么?”皇后一惊,她被皇帝一病就是半年吓怕了,连忙道:“是不是遇到了风寒,快宣太医。”
林见秋道:“不,不是。我……我心口有点痛,可能是连日赶路过于劳累。”林测却以为是林见秋身上鞭伤复发,便道:“那就快回去歇息吧,朕还能怪你没规矩吗?”吩咐太监备下暖轿,送林见秋回层染阁。
皇后命高宝小心伺候,又絮絮地嘱咐了半天。待林见秋走了,回头见林殷望着门口发怔,皱眉道:“你怎么魔魔障障的,也不舒服么。”林殷收回眼光,道:“没有,儿臣只是,只是担心九叔。”
林测道:“他们两个自幼一同玩到大,关心也是平常。哪像这个……”一指林毅,“木头人似的,坐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上书房的师傅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孔孟之道、圣人之言都白学了。”
林毅头都不抬,起身施礼,淡淡地道:“回父皇,儿臣敬过酒。”把林测气得倒仰。
林见秋回到层染阁,把下人都遣了出去,自己凭栏独望。昨夜刚下过一场春雨,园中绿意茸茸。蔓夕花藤蔓相缠,纠结不清。硕大的花朵吐出浓郁的芳香,引得蜜蜂蝴蝶飞来飞去,盘绕花间。天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
日子就会这样一天天过去,无论悲伤还是喜乐。不知道多年以后,须发皆白,是否还要这般孑然一身,聊慰寂寥?念头刚起,便想到,殷如此对待自己,难道自己还能活得长久么?心中感伤,险些掉下泪来。
身后高宝道:“殿下,皇上吩咐人送来的上好金创药,让奴才给您擦上吧。”林见秋点点头,进了房中。忽想起一事,问道:“我在安王府中寝室内的所有东西都搬来了么?”高宝道:“正是。皇上说,殿下的东西一样不能少,一定要让殿下觉得就是在自己房中一般。”
林见秋笑道:“好,好得很。”高宝见他笑容诡异,也不知好在哪里,躬身不接口。林见秋道:“你出去吧,药放在那里我自己擦。把阁子周围的人都撵走,我今天心烦,不愿看见他们在眼前晃来晃去。”
林见秋说一不二,想到什么便是什么,下人只有听从的份。高宝应了,出去布置。
林见秋侧耳倾听,门外寂静一片,想是侍卫都被遣走。又待了半晌,方走到角落一个楠木镶金箱子前,打开了,取出一样小小事物,竟是个脏兮兮的小铜瓮,里面放了一堆细灰,这是一种香料。
林见秋拿着铜瓮走到门外,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在附近,慢慢踱到蔓夕花丛边,小心翼翼摘下几朵。
蔓夕花不似牡丹,有长而硬挺的花茎。它的花茎是藤蔓的,匍匐于地,到花朵下二寸处方挺立起来,支撑花朵开放空中。而且蔓夕花花茎长满倒刺,刚硬似锥,要比月季玫瑰的倒刺坚硬得多,一不留神就会被刺中,那是赫罗族人最忌讳的事情。
林见秋将摘下的蔓夕花放在铜瓮中捣碎了,抽出匕首划开食指,滴了几滴鲜血。花的香气和血腥气,再加上香料的气味混合起来,散发一种怪异的味道。林见秋将铜瓮放在地上,坐到一旁等候。
不多时,花丛之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条小青蛇东张西望,缓缓游来。没想到真能有,林见秋大喜,紧紧盯着它。小青蛇摇摆了一会,发现铜瓮所在,倏地钻入其中。盘旋一周,没发现东西,昂起三角头,目露凶光。
林见秋毫不犹豫,伸出一根手指放入瓮中。那小青蛇感到物体所在,张开嘴支起毒牙,一口咬了下去。林见秋微一皱眉,任青蛇紧紧咬住。一条黑线沿着手指血脉蜿蜒向上,速度极快,瞬间已到脖颈。
林见秋只觉心口一阵寒冷,砰砰跳得快极。知道蛊毒发作,忙提起手来。那小青蛇喝到赫罗族人的血,那对它来说是最大的诱惑,竟不松开嘴,兀自咬住不放。又细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