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子是自己的女婿,更何况皇上如此看重弟弟,忽视儿子,想想也自心寒。
段玉树道:“九亲王连日奔波,过于劳累,未能及时交接兵权,也无可厚非。不过,如今三日已过,无论如何九亲王也该有个说法,兵权早些移交兵部,也免得瓜田李下之嫌,下面人也好有个交待,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殷叹气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不便开口罢了。知道的,说是我统筹大局,不避嫌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心胸狭小,容不下人,嫉妒九叔呢。这一片心思,又有谁能体谅?”
段玉树正色道:“殿下宽厚仁德,心忧天下,我等如何不知?太子放心,明日上朝,老臣便提出此事,定要九亲王交出兵权,以固国体。这皆是我等诤谏之言,与太子无关。”
林殷说了半天,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明天有人提出兵权事宜,皇上非得放过林见秋不可。堂堂亲王,兵马元帅,若是一直不上朝,如何堵众人悠悠之口。但是这一天一宿,又要林见秋怎么熬?
林殷心中伤痛,却仍是面露微笑,恭恭敬敬一揖,道:“多谢次辅了。”
王得富在宗人府当了二十年执刑太监,又做了十多年掌刑大太监,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那些获罪的凤子龙孙,也有一上来就喊冤抱屈的;也有痛声怒骂,喋喋不休的;也有抖若筛糠,吓得尿裤子的;也有坚挺硬朗,咬牙苦熬的……不过,他真没见过九亲王这样的。
从一开始行刑,九亲王就一声也没有。甚至于王得富直到现下,都不曾听见他说过一句话。脸上永远都是冷淡漠然的表情,好像什么刑法都与他无关,倒像是打在别人身上。眼睛里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悲哀,可是又好像带有一丝解脱的快意。这个人,王得富实在弄不懂。
鞭刑执行完毕,便是所谓“映红痕”的刑罚。就是用辣椒混入少量蜂蜜,用小刷子慢慢刷在鞭痕上。宫里行刑,讲究“慢、狠、毒、美”。若是一盆辣椒水浇上去,疼痛不过一时,人一昏过去,什么都没用。这用小刷子一点点地刷上,描画一般细致。蜂蜜止住了血,又使辣椒不至于滑落,紧紧附着在伤口上,那是比火灼更惨痛的刑罚。
全身上下涂了个遍,林见秋昏过去三次。每个伤口叫嚣着疼痛,直入骨髓。林见秋浑身肌肉颤抖,下唇咬出了血。
一旁太监高声道:“请九亲王交出解药。”林见秋垂着头,沉默不语。
换了两个太监,又取出两柄铁刷,沿着时才涂抹辣椒的顺序,又把辣椒刮了下来。铁刷直刮到伤口上,辣椒混着血肉,逐渐滴落。林见秋四肢挣动,铁链撞击刑架,“当当”作响,又昏过去四次。
王得富怕他挺不住,吩咐住手,取过参汤,喂了林见秋一碗。林见秋双唇被咬出条条血痕,却仍是不说话,只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王得富忽然觉得,这个九亲王是要把自己身上的刑罚疼痛,一丝一毫地记在心底。想到这里,王得富打了个冷战,暗笑自己是魔障了。命太监们继续行刑,自己带着余下的人,出去吃饭睡觉。
拷打的规矩,是行刑太监休息,犯人不休息。这样不吃饭不睡觉,只喝参汤受酷刑。只要行刑的人手下有分寸,是断不能致命的。但是犯人根本挺不了多久,四五天已是极限。
王得富累了一宿,吃过了饭,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傍晚。叫了那几个太监起身,洗漱罢,用过晚饭,拖拖曳曳回到层染阁。
林见秋已从刑架上解下,一旁的钉板上鲜血淋漓,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满是挣扎滚动的血印子。被清水冲得淡了,一点点地晕开。两个太监正给他上夹棍,用刑具夹住林见秋的足踝,慢慢地收紧。
林见秋已经没有力气了,只是惨白着脸,大口大口地喘息。手臂摊在身体两侧,却没有握住腕上的铁链。他的手指关节血渍斑斑,王得富一看就知道,那是刚上过拶指的缘故。林见秋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王得富道:“行了。”小太监忙松刑,取水来泼醒。
太监仍是问:“请九亲王交出解药。”林见秋睁开眼睛,像是根本没听见,目光恍惚着不知在看什么。身上血肉模糊,蔓夕花纹绣已经看不出来了,整个身体,只有那张脸还是干净的。
王得富指指旁边一个大字型的刑架,道:“上这个吧。”
几个太监拖起林见秋,绑在刑架上。这次却又与前一个不同,身上缠了好几道绳索,手指一根一根地缚住,不能弯曲。身子牢牢固定在木架上,紧紧贴住身后的木板。
一个太监捧出一个大长布条来,摊开,露出或长或短,或粗或细三十根钉子。
只有一个太监执刑,一只手提着小锤,另一只手拈起一根,不过手指来长,对准林见秋伸平的右手手臂内侧皮肉。一旁太监高声道:“请九亲王交出解药。”
林见秋抬头,看着层染阁顶上的藻井,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人懊恼的声音:“怎么办,平安。我怕伤了你呢……”
殷,你要是知道,我是这么死的,会不会心疼?
太监手起锤落,钉子隔着林见秋的皮肉,“笃”地钉在木板上。
36 人瘦方知情如旧
华灯初上,林测再进入层染阁时,林见秋已然昏迷不醒,三十根铁钉牢牢地钉在手指、手臂、腋下、腰畔、大腿、小腿等内侧肌肉处。上刑的太监是多年调教出来的,动作十分小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