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重。”花重答道。
沈庭央问旁边侍从:“对了,哪处能住人的还空着?去收拾出来吧。”
侍从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小公子,空着的只有下人房了。”
沈庭央思忖着,太子住过的地方自然不能动,就说:“那就把我隔壁书房……”
侍从提醒道:“小公子,书房打铺,在咱们金陵城有说法,也是给下人或侍妾住的。”
沈庭央立即向花重说:“阁下别误会,我不知这事。”
花重淡淡道:“无妨。”
沈庭央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那么,我那间殿的外间……”
不需提醒,他想起来,住外间的也是仆人。
沈庭央只好对花重说:“你委屈一下,与我同睡。我的床很宽,各占一边就看不见人了。”
侍从听得两眼一抹黑,那床也不是玄武湖,怎么能宽得看不见人呢?
花重十分自在,嘴角轻轻上翘:“那很好。”
第11章 阿绾
“阁下的仇家是什么人?”沈庭央随口问,“宋淮兄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或许能帮上一二。”
花重:“说来惭愧,是家门生变,遭了家中人背叛。”
仆从鱼贯进出,有条不紊地把宋淮留下的礼品收走。沈庭央瞥一眼其中药材,蹙眉问:“怎么尽是吊命的药?你伤得……”
他意识到什么,刚转身要问,花重已经站不住,倒下来堪堪被沈庭央接住。手臂一扶,那腰很细,沈庭央觉得有些熟悉。
“快叫大夫来!”沈庭央将他接了个满怀,心情复杂,竟没看出来他已到强弩之末。
一阵人仰马翻的折腾之后,沈庭央坐在床沿,瞧着花重双目紧闭,愈发衬得脸色苍白。
他默默净了手,掀开被子,将花重衣袍解开,现出腹部伤口,为他上药包扎。
伤得是真重,对方显然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一名小婢女进来,见状愣了一下,正要退出去,沈庭央瞥见了:“阿凝,怎么?”
婢女阿凝福了一福:“小公子,咱们南园的夫人们聊到鸾雀香,桓家少爷和李家少爷送来的夫人说……”
沈庭央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噤声,起身同阿凝走到外间:“鸾雀香如何?”
阿凝:“桓家少爷那位,说是御赐的一斛香珠,自个儿只得了几颗,桓家少爷告诉她,府里也没留多少,拿去打点关系了。”
沈庭央失笑:“此等御赐之物不可随意转赠,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捅。”
阿凝笑了笑:“所以说,脂粉堆里消息灵通得很。”
阿凝谢了赏告退,沈庭央回去时,花重刚醒来。
率手下人马去救檀州赵氏一家的时候,铺天盖地上千刺客的陷阱,险些令他们失手。此刻,看着几步外失而复得的沈庭央,花重慢慢地撑起身子坐起来。
“君重”,沈庭央说,“你在这儿,一切待遇都是主子的标准,但需以侍从的身份示人,否则不好掩饰。”
花重毫无异议,倚在帐幔下,云淡风轻地说:“既是侍从,那么,平日须得照顾你。”
“正是此理,还得寸步不离,凡事忍耐我,句句顺从。”沈庭央随口胡诌道。
花重端详他,道:“好,都答应你。”
太子不在,殿内外寂静极了,花重性情偏冷,身上有种难以描摹的气势,沈庭央却并不怯他,两人反正能做个伴。
花重伤得实在不轻,倦了便躺下,轻拍了拍身边,沈庭央就抱着书卷趴在床边。
“你从哪儿来?”沈庭央漫不经心翻着书,问他。
“思南六州。”花重说。
沈庭央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看着他:“那儿很美吧,据说气候无常,一月之内风霜雨雪、四季瞬息。”
“所以花木繁盛,不分四季。”花重点头道,又问“喜欢那儿?”
沈庭央想起父王生前许自己的愿望,托腮看着他:“一直想去的。”
花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说:“将来我陪你去。”
沈庭央笑道:“据说思南六州的方言,别处的人听不懂。”
花重:“误传罢了,那里的方言亦是江南话。”
“唔,可我也不会江南话。”沈庭央眉头一蹙。
“我教你。”花重道,“你很聪明,这不难。”
沈庭央来了兴致,眸子亮起来:“好啊,你先说一句我听听。”
花重想了想,开口以江南话唤他:“阿绾。”
这一声低沉又慵懒,沈庭央背脊蓦地一酥,眨着眼看他:“这、这是叫我?”
“是你”,花重看着他,“听懂了?”
沈庭央有点抵挡不住这人美貌,避开他目光:“嗯,猜的。”
花重见他神思恍惚,问:“累了吗?”
沈庭央回过神,起身跳下床榻:“嗯,有点儿。”
更衣洗漱一番,单穿着一身白色里衣,上了床躺在花重身边,盯着昏暗一片的帐顶发呆。
他一直没睡过几个好觉,白日里瞧着神采奕奕的,夜里总梦见尸体成山的狮子坑。时间长了,睡前就心烦意乱。
有时实在难过,睡前就跑到太子寝殿门口,太子身体弱,休息得早。他也不让人通传,就在门口坐一会儿,心里安宁些,才又回去睡。
花重猜到了什么,轻声问:“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