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央抓着花重的袖子,茫然道:“我看见他们都在水里,下去拉人,裴公子推我,我只能把他先打晕,再拉桓期上来。”
桓期冲过来担心地道:“你没事儿吧?”
沈庭央朝他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摇摇头。
裴罢戎彻底傻了,桓世亨很快镇定下来,让儿子先回去休息,遣散围观众人,花重直接带沈庭央打道回府,桓世亨去送他们,连连道谢又道歉。
一转眼,人都散光了,裴罢戎连忙解释:“世叔,听我说……”
桓世亨瞥他一眼:“裴公子最近惹的祸有点多。”
裴罢戎觉得自己简直整天撞鬼,无法辩驳,桓世亨斥道:“今日之事,我儿既然无恙,看在贵妃娘娘的份上,老夫暂就不说什么,你好自为之。”
裴罢戎知道,往后自己再也别想借助桓期做什么了,狼狈不堪地离开相府,回到宅子里,大发一通脾气。
回到侯府,沈庭央立刻生龙活虎,与花重各自去沐浴更衣。
沈庭央迟迟未出来,花重轻敲他房门:“阿绾?”
屋里没声音,花重蹙眉推开门,绕到屏风后,发现沈庭央在浴桶中发呆。
沈庭央的肩胛白皙而流畅,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头,手里绕着一段红绳,上头缀着一颗雕工繁复的黑曜石。
水珠从他光洁的背脊滑落,没入水中,花重一时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幸而沈庭央终于回过神,吓了一跳,回头看他:“侯爷!”
花重无奈道:“敲门不应,以为你睡着了。”
沈庭央笑嘻嘻趴在浴桶边沿,伸手牵住他衣角:“你看我洗澡了,下回换我看你。”
“你的道理最多。”花重递给他巾子,沈庭央起身,水刚到他小腹,一丝未着的身体宛如羊脂玉雕刻而成。
沈庭央潦草地擦了水,扯过单袍裹上,赤足踩在绒毯子上。修长的小腿和纤细精巧的手腕、锁骨半露在外。
那缀着红绳的黑曜石挂在手指上绕着圈,哼着轻快的曲儿就往花重身上扑去:“侍卫!”
两人就席地坐在里间的织金绒毯上,沈庭央把他当成垫子靠着,花重递过去一杯茶,他就着花重的手喝了,把玩着那枚黑曜石。
“哪儿来的?”花重问他。
沈庭央:“捞桓期的时候,从他身上掉出来了,我瞧着很眼熟。”
花重握住他的手,看了那石头一眼:“关外的东西。”
沈庭央灵光一现:“对了!帕赫启身上有枚铜坠,也是这个花纹。”
“再看一眼。”花重接过来细看,“东钦巫祝的咒文,应当是祈求平安之意。”
“桓世亨的儿子为什么带着这东西?”沈庭央说,“燕国上上下下多少佛家道家大师,还不够他祈福的。”
花重说:“帕赫启戴这东西,是腿伤之后的事,对不对?”
沈庭央点点头:“的确。”
“这应当是东钦大巫萨亲制的,桓世亨一连夭折了三个子女,才有桓期,因而格外珍视。”花重说道。
沈庭央:“大巫萨就连东钦贵族都未必能求见,此物必定是皇族相赠,桓世亨……果真与东钦关系不一般。”
他又想起桓期今天说的话,似乎知道什么内幕。从前与帕赫启来往的,十有八九就是桓世亨,可惜当时时间紧,只能尽快除掉帕赫丹昂和帕赫启,来不及多查。
太后、皇后皆是桓家的人,沈庭央若想撼动桓世亨,可谓难上加难。
“怎么一回来就先盯上裴罢戎了,因为杜老?”花重问他。
沈庭央直起身,转身在毯子上面对他坐着:“陛下近来常常对杜延年不满,是裴贵妃和桓世亨两头挑拨所致。”
花重点点头:“桓世亨也不甚瞧得起裴罢戎姐弟,但很多事情上,立场相当一致。杜延年就任御史台,对他们威胁不小。”
沈庭央有些严肃地道:“我父王遇害,北疆全线戒严,人心惶惶。当时杜老主张先与东钦和谈。”
“的确。”花重说,“他应当察觉王爷的死并非那么简单,一旦我朝与东钦直接开战,事态失控,才是遂了幕后之人的心意。”
沈庭央:“杜老提出和谈,裴罢戎和桓世亨当即把消息散播出去,全天下的人都在骂杜老。”
沈庭央有些伤感地道:“老丞相担下这骂名,全天下人的怒火都往他一人头上浇……我知道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说罢苦笑,“所谓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杜老从未替自己解释过什么。”花重握了握他的手,“青史千秋,功过由人评说,皆是过眼云烟。”
沈庭央看着他:“若我得天下人唾骂……”
花重:“那就把你藏起来。”
沈庭央听了就笑:“知道吗?外头人说,你对我极好,要收养我作弟弟或儿子。”
花重失笑:“不可能。”
沈庭央来了兴致,跨坐在他腿上,面对面盯着他:“当我哥哥有什么不好?”
他柔软的雪白衣袍铺洒在织金地毯上,花重轻轻握住他踝腕,让他不要乱动:“你若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沈庭央眸光潋滟,眼睛亮起来:“真的?”
花重:“跟陛下请示就行。”
“哥哥……”沈庭央凑过去轻轻唤了一声,觉得十分新鲜,又连着叫了几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