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甚至没感觉到传来的温度。
高/尔/察/克死了,保尔的声音依旧在他耳畔,可见他并没站起来,尸体被扔进了东/正/教洗礼用的冰窟窿里。
伊万睁开眼,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布/尔/什/维/克也信教?
不,只是因为那个十字形冰窟窿比较大,还没冻上。保尔平淡地否决了。伊万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保尔又问道:您想知道他的遗言是什么吗?
嗯?伊万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一声。
他说,告诉我在巴/黎的妻子,我保佑我儿子。保尔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跟您有关的人怎么都是这么狂妄呢?
其实他是富有戏剧性的一个人,是吧?崇高而坚定的爱/国者,同时又是顽固而残忍的罪人,出于不同的角度便看到不同的侧面,整个俄/国的敌/对和分/裂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落点。千百年后的人们或许会将他追捧为悲剧英雄,然而事实上,他只是我们利益冲突的一个牺牲品就像您一样。
当然不一样,伊万露出一个讽刺的冷笑,我可变不成悲剧英雄。
保尔笑起来:哈哈,这倒是!所以说,您的牺牲是最没有价值的一个啊。
但还是必须您的后半句是这个吧?
异色的眼睛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哎,您已经有点了解我了。
又安静了一会儿,耳边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伊万直到脚步声消失也没有睁开眼睛。
如果死前我已经没有力气祷告,但愿也能有一个高/尔/察/克那样的冰窟窿。伊万闭着眼睛,悠悠地想。
※
这一年都在伊万的浑浑噩噩中度过,他在尽力计算着时间,不过没什么意义就是了。他的视觉和听觉已经消失,五感中失了三感,余下的触觉和味觉也没什么太大用处。现在唯一要做的似乎就是拖时间,就像一根越绷越紧的琴弦,只等胜利来临的那一刻,啪地一声,人亡弦断。
在他静静等待的时候,已经没有知觉的ròu_tǐ竟然又有了反应。细微的疼痛开始在身体里扩散,一点点延伸到四肢百骸,光是这个过程就好像花去了一天的时间。本来伊万以为是内脏的疼痛,后来却发现并非如此,疼的是他的骨骼和肌肉。尖锐的疼痛让他每一秒都觉得下一秒身体即将分崩离析,但时间安然地一秒一秒过去。
这是什么?残余的微弱理智在思考,难道国/家的死亡是ròu_tǐ撕裂为尘埃?那可就连一个冰窟窿都无福消受了。
在剧痛中,手指触摸/到的冰凉地面让他心里一惊。他的身体恢复了知觉!不是灭亡,那么是重生?
为什么?
痛觉的余波渐渐消去,伊万仍然无法动弹。但是不同于之前的僵硬,现在他知道他可以,只是现在动一下都痛得不得了,还是等会儿再试的好。他还闭着眼睛,因此视觉回没回来不知道,但听觉回来了。他听见旁边还有人的呼吸声,还闻见了酒味,估计又是某个看守。
又等了许久,现在移动身体终于成为现实。伊万睁开眼睛,身体离开了依靠的墙壁。牢房里很昏暗,高高的小窗子吝啬地只透进一缕阳光,到地面上才能照亮一片方寸之地。偏偏这么点阳光还是有人要和地板争夺,恢复视力的伊万看见,保尔黑色的靴子尖被晨光照得发亮。
这次那个年轻人索性拽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牢房门口,右腿压在左腿上靠着椅背优哉游哉地坐着,不知坐了多久,手中拎着一瓶还剩一口的伏特加酒。看见他睁开眼睛,保尔跟他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我第一个看到的会是您。伊万不无遗憾地说。
是啊,我也没想到。保尔仰头喝掉最后一口,把酒瓶随手扔到一边,玻璃碎裂的声音显得尖锐而暴力。
他从昨天晚上就坐在这,一直守了一宿。他在赌,伊万有一半的可能性活下来,这个几率不小,尚有期待的价值。他来的时候伊万已经如同死人,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他伸手去探了半天的鼻息,终于确定他还活着。然后他就坐在伊万面前,一整夜,看着对面奄奄一息的囚徒,思绪在荒诞不经的地方游走。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敌/对的。在保尔还是少年的时候,伊万就试图杀了他。时隔近百年后再见,他们依然记得彼此,抱有的杀机也依旧未变。他的脖子上那道伤痕已经消失不见,但保尔永远都忘不了伊万用军刀抵住他喉咙的情形。军刀冰凉而又毫不留情的锋利,正如它的主人那双紫水晶颜色的眼睛,冷酷无情,宛如北/极覆盖着冰的海洋。
那双眼睛里只有冷漠,永无止境的冷漠,仿佛冰盖下的大海,任何狂风骤雨都激不起波涛。即便是囚徒也是如此,奚落也好,讽刺也罢,都无济于事。明明那么漂亮,却只有一种情绪,想来也是挺可惜的,保尔支着下巴想。他是挺想看看那片紫色的海揭去冰盖的样子,可是等他再来时,那个人已经拒绝再睁开眼睛。也就是那个时候,保尔萌发了不想让他就此死去的念头。
幸好,不是没有可能。他在伊万面前等了一夜,等着清晨降临时,和他道早安,或者抬走他的尸体。最后他赌赢了。
当然,伊万不知道保尔此时已经悄然改变了心态,他习惯性地以为对方还在讽刺,于是反击回去:很遗憾,没能让您如愿。差了一点。
保尔不置可否,站起身,拉开牢门,站在门口微倾身体,朝伊万伸出了右手:恭喜您被释放了,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