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桌子对望,保尔发出一声像是嗤笑又像是干笑的声音,摇了摇头:不,您当然不能,这您最清楚了。我们现在生活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充满规矩的时代里,也就意味着妥协将处于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
向什么妥协?伊万稍微活动了一下仰着的脖子,表情似笑非笑,向您的革命理想吗?
当然不!保尔夸张地伸了一下双臂,我说了,向规则。只有适当的妥协才能换来最大的利益啊,露西亚。之前您曾拿王耀和菲利克斯他们作对比,今天轮到我了王耀不是另一个东/欧。东/欧不敢反驳我们的要求,但王耀敢,他也的确有资格;因为菲利克斯是卫星,而他是盟友。既然是盟友就要彼此信任,彼此平等相待;至少展现出来的应该是这样。否则,合作就无从谈起。
伊万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轻轻鼓了鼓掌。多精辟的见解啊,我都忍不住要对您刮目相看了,他的唇边溢出一丝微笑,好吧,说服我了,或许条约会有一些修改。当然,不是现在,这事还要再作考虑。
听到他这么说,保尔才终于从那个紧张的姿势放松下来,在他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神情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缓和。伊万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到保尔的双手放下来,扶在桌沿上,身体前倾凑近自己。保尔的语气里掺进了一丝调笑:别愁眉苦脸的,帝国同志。我知道您是利益至上的国家意志,不过多少还是要给对方一点甜头啊,不是吗?否则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确实,伊万想,自己之前都把这一点忘了。他一门心思想着怎么为苏维埃争取最大的利益、怎么榨干谈判的对手,都忘记了有所舍才有所得的道理。看来,他摇了摇头,我作为一个加/盟共和国也不是那么称职呢。
保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此对这话有些莫名:不,您做得很完美
伊万用手势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松开交叉的十指,身体离开椅背。即便如此,有一件事我希望您能记住。
他覆住保尔撑在桌面上的手,正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您的加/盟共和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请您在任何时候都相信我我亲爱的苏维埃同志。
保尔看到那紫色冰海上的冰盖破裂了,它们如今像是夕阳下的涅瓦河。紫色,高贵、静谧而带着平和的微波,闪耀着夕阳朦胧的光彩,暖色的柔光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温柔的事情。
他仿佛能听见曾经的帝国说,或许理想和现实有所不同,理想总是完满、高尚、毫无瑕疵,但现实总是苛刻的斤斤计较和你争我夺。但是这仍然掩盖不了,我所拼命争取的一切,都是在为您铺就通往至高理想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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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会谈又过了三天,保尔去代表团驻地找王耀,王耀交给他一份新的草案。看了一遍以后,他无不遗憾地将草案塞回了王耀手里:这不行,伊万看完会把它撕了的。
王耀说:您前几天不是打电话说他答应退让了吗?
这没错,但是您把他想得也太好说话了,他瞟了瞟那叠纸,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您让我们放弃旅/顺可是您又要旅/顺干嘛?那是个军港,而您甚至没有海军!
这句话显然冒犯了王耀,他的语调也冷下来:海军很快就会有的;听您的意思,我国土上的港口合该你俩占用不成?
保尔耸了耸肩:您现在又没有使用的能力,交给我们经营30年又有什么不可以?一个太/平/洋的不冻港可是伊万梦寐以求了多少辈子的东西。
那是我的国土!
是啊是啊,我知道,黑衣青年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但是我是您的盟友,我们不该互相帮助吗?又不是只有我索求您的,我也会帮助您搞建设啊。基础设施、科技合作、工业化,都是您需要的吧。
见他这么说,王耀也不好再那么气势汹汹,但心里感到依然不认同。他在原地踱了两圈,然后突然停下来,直直地望向保尔的眼睛:苏维埃,您根本没打算把我当成盟友,您要的不过是又一个娜塔莉亚、伊琳娜或菲利克斯。斯拉夫姐妹对您予取予求是因为他们对您有必须履行的联盟义务,菲利克斯和他的邻居们对您噤若寒蝉是因为畏惧您的淫/威,但是不包括我很抱歉,我不能接受这种形式的所谓结盟!
听了他的一席话,保尔那微笑的面具渐渐收了回去。不要说得好像我在欺压您一样,王耀同志,他静静地看着王耀,仿佛之前的某一天伊万静静地看着他,三天前我用这句话劝告伊万,现在我同样用它来劝告您有所失才有所得。既然您承认您需要我的帮助,那就也得接受,您必须为此付出一些东西。
我想知道,之前您都在干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王耀才转头看他。
保尔偏了偏头示意他需要解释。王耀问他:我来了快两个月了吧,谈判也举行了好几轮,每一轮都没什么进展。每一次我在谈判桌上看到的都是伊万打死也不退让,逼得我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一次次从会议厅里徒劳地离开。而您那些时候都在干什么?您为什么不说话?我分明看到您也在会场上。现在,倒是您来劝我接受你们的无理要求了。苏维埃同志,是您根本就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还是之前您对我的热情和友好,都只是装出来的权宜之计?
问完他就等着,而保尔半天也没说话。回答我,苏维埃同志。
被叫到名字的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