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眼去看看将军的背影,狠狠吸了几口烟气,压住眼中若隐若现的黄金色。
骤然,濮季松一跃而起,他无声无息地掠到将军的身后,甚至连鼻息也被屏去了。濮季松看准了将军的后心,一旋身,将利器尽数射出。
按照他这样的手法,必定是一击致命。濮季松暗想着,转了一个方向准备佯装去共同杀敌。
蓦地,一条黑色的布绫斜里绕出,只一眨眼功夫,就将那些暗器一一收拢,缠住了,转个弯儿朝濮季松刺去。
与此同时,将军仄身躲避,他的听力异于常人,刚才濮季松掠过来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濮季松这样一招在别人面前也许可以凑效,但在将军的耳朵里,是绝对糊弄不过去的。
下一瞬,黑色的布绫又从眼前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蓦地,另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了,身量纤长如旗帜,布绫缠在他腰上,面上还戴着黑纱斗笠。
濮季松一下子挡在将军的身前,就好像是保护将军一样。黑色的人影出手极快,招招都朝着要害去。他手中握着匕首,劈砍时的气势不输山河。
黑纱缭绕,濮季松一直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他知道这人是来针对他的。居然坏他好事!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年等一回?濮季松心中痛骂。
几十回合之后,来人看准了一个时机伸手扯下濮季松的面巾,待看到他整张面容时身形猛地一顿,手上的动作霎时就停滞了。
濮季松嘴角扯出一个笑,手腕翻转,毫无保留地一把柳叶刀直直地捅进了那人的肋下,再一下,一用力就震断了他的肋骨。
黑衣人闷哼一声,捂住伤口后退了两步,剧烈咳嗽起来。他抬头盯着濮季松看了一会儿,方才收回了匕首,转身跃进雾中,转瞬消失了。
“他走了。”濮季松说,语调平平淡淡的,仿佛万事无恙。
“嗯。”将军简短地回答他一句,目光落在濮季松背后,长长看了他一眼,之后又转过眼梢把自己埋没在无边的血雾中去了。
忽地,远方传来激烈的马蹄声,远远地,作潮水样,漫过山峦,漫过缓坡。
将军骤然在夔龙中央停下,他凝神细听,努力分辨出来者为何物。手中的长刀嗡嗡作响,他抬手擦去溅在脸上的血液,视线穿透雾气,一眼看到天边去。
紧接着一声清亮悠长的嚎叫就贯穿了将军的耳膜,他捂住耳朵,免得被震伤。转瞬间,周围的怪物全部都停止了动作,咕噜咕噜的吼声刹那停止。
嚎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穹庐大地,只余下这辽阔苍凉的声音,像是越过远古的洪荒,盖下来,犹如神明宴饮,天籁福音。
而将军看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赫然站着灰色的狼群,头狼踏着坡顶,仰天长啸。有军队从山坡上冲下,为首的那一人,兽皮盔甲,王气盎然,正是异族的大首领,乌罕那提氏!
☆、思怀
乌罕那提的动作很迅速,跟她这个人一样,是个一身利索的女人。乌罕那提走得近一点,抬手制止了身后的军队继续前进,她勒着马缰,缓缓上前来。
地震已经停止了,狼嚎也渐渐沉寂下去。周围的怪物全都停在原地,刨着蹄子,随着乌罕那提的逼近,它们的黄金瞳都骤然暗淡了。
图甘达莫愤愤地哼了一声,一振双臂,把弯刀上的血液洒在了地上。
周遭鸦雀无声,静得好像是浩劫之后,从心底爬上来的宁静和平。
乌罕那提走近了,马蹄声稳稳当当,气度从容。她过来的时候,那些怪物全都往两边避开,匍匐在她脚下。低垂着头颅,等待她说话。
将军一挥刀,夔龙呼啸着腾跃九万里,尔后俯冲而下,收回了刀身上,化作隽秀的纹路,古朴粗犷。
乌罕那提抬起一只手臂,大风猛然自她的手心盘绕而出,强劲的东风挟裹毒雾四散逃离,沙尘扬起来,还有荒草和野花,遮天蔽日。
将军站在原地岿然不动,长刀驻在身前。他长眉落尾,眉目之间有世家大族的遗风,与生俱来的坚毅和宁静。一眼看去,就能看到暖日朝阳,浮云雪山。
等沙尘落定,乌罕那提已经走到了将军跟前。她骑着一匹枣红的高头大马,披挂着色彩斑斓的马鞍。乌罕那提垂眸看着将军,白银护额镶嵌着象牙。
将军不说话,他只是微微笑着,隔着一段距离与乌罕那提对视。他们算是世仇,将军的老爹,死在异族人手下。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老爹一心希望他成为第二个孙仲谋,年少万兜鍪。
将军恍惚了一下,眼前忽地模糊起来。很多思绪轰轰烈烈闯进他的脑海,像一群蚂蚁抬着稻草,抬了一会儿又把它放在那里。
两相沉默中,图甘达莫突然跑到乌罕那提跟前,手中的双刀都还没撤去,满身的紫黑色血污戾气横生。
“你来瞎凑什么热闹!”图甘达莫用异族的语言指着乌罕那提破口大骂。
乌罕那提听到他的狂妄之言,转眼看看图甘达莫,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乌罕那提生的高鼻深目,她不苟言笑,看人一眼就是遍体的寒意。
“谁叫你来这里的?要是本座不来,你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但是图甘达莫并不畏惧,他在乌罕那提的注视下依旧叉着腰放开嗓子数落乌罕那提。将军在一旁静静听着,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垂着长眉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