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左使很轻松地这么想。
……
然而事态的严重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逢春生反复得很厉害,关木衍已经不敢离开养心殿,只是用尽了办法也无法有效地抑制毒素。
云长流一直没能真正清醒,哪怕有时被折磨的生生痛醒,也会在挣扎片刻后耗尽了体力再度昏迷过去。这样几度反复,气息越来越微弱,渐渐地虚弱得连辗转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
亏得云长流陷入昏迷前下了道封锁消息的命令,如若不然,如今烛阴教里定然已是人心惶惶一片混乱。也正因为这道命令,养心殿外的人们只知道教主再次毒发,却并不清楚究竟凶险到了怎样的地步。
对于死牢里的关无绝来说,他只能等。
有的时候,等待是世上最煎熬而最无力的事情。
等过一日两日,没有消息。
等过日四日,还没有消息。
萧东河前往养心殿探望过一次,在门口就被温枫劝回来了。白衣近侍脸色憔悴,眼圈儿熬得通红,对于左使的追问只是摇着头回答教主尚在昏迷,状况反复不定,其余的便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
第五日,第六日,第日……
依旧没有消息。
关无绝觉得自己要疯了。
就连当年好容易熬过穿心取血,醒来却被告知长流少主毒发失忆那一次,在那般残忍的,希望破碎成绝望的打击之下他都没疯,可是现在却几乎溃决。他开始精神衰弱得吃不下东西,夜晚失眠惊悸,任萧东河怎么骂怎么劝也无济于事。
云长流下令不许对四方护法动刑,一切等他亲自发落。于是关无绝连刑堂犯人惯例的威慑敲打都不必受。然而他正处在药性溶血的最后关头,脆弱的心脉根本承受不住这自虐式的情绪波动,真犯起疼来时和过了一遍刑也没什么区别。
哪怕关无绝已经尽量隐忍掩饰,也瞒不过在刑堂审罪犯审了好几年的刑堂主。于是这回换萧左使扒着铁栏朝里头吼:“无绝?关无绝!你怎么回事儿……说句话!”
关无绝背对着他蜷在牢内的地面,在牢房的黑暗之颤抖着喘息不定,“……旧伤,别往外说。我忍忍……就过去了……”
能叫护法难受成这样的绝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旧伤,萧东河低声骂了一句,气急道:“别犯傻了,死牢阴寒,你若是旧伤发作这么躺在地上会出事儿的……等着,我给你取钥匙开锁!”
关无绝偏过头来,他左按着阵阵泛痛的心口,嘴角勉强挑起一抹苍白的讽笑:“死牢的锁……也是说开就能开的么”
萧东河懒得和他斗嘴,转身就往外走。
教主明知道他和无绝有交情,还专门嘱咐刑堂主亲自看守,说没有暗示他“以权谋私”的意思他还不信了!
刑堂里关押犯人的牢房众多,钥匙也有专门的掌管者,取用规矩十分严苛。唯有死牢的钥匙向来是由刑堂堂主与副堂主共同掌管,偏生如今副堂主还是空缺着的,这大权便落在萧东河一人上。
这意味着,他想取死牢的钥匙,反而比去按规矩提取普通牢房的钥匙方便得多。
然而萧东河刚匆匆拿了回来,还没等回到位于刑堂地底的死牢,便有烛火卫赶来通报,“禀左使大人,温环温大人来了。”
温环来了?
萧东河捏着钥匙稍稍犹豫,若是其他人,他定会叫来人等着,可温环毕竟是老教主的人,身份非凡,在这教主昏迷不醒的关头前来定有要事。
想想关无绝方才还能笑着嘲他,大约一时半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左使点点头道:“快请。”
出乎意料,温环是来替老教主要人的。
要的正是关无绝。
萧东河闻言把脸一沉,表情十分严肃地道:“温大人开这玩笑可过分了,死牢的锁也是说开就能开的么”
“萧左使,如今事态非比寻常,正需有人为教主运功压制逢春生。”
温环也不气恼,继续耐心劝说----当然,他不气恼的主要原因是他并不知道左使这话是现学现卖,且那死牢的钥匙正躺在左使怀里。
“护法内力深厚,正该趁此会将功抵过,这样教主醒来后也会多顾念些,说不定就免了护法的罪过……还望刑堂破例放人出来。”
萧东河的神经没来由地一跳,皱眉沉吟不语。
……温环这番话说的于情于理均合,从哪个角度听都没什么问题。无论是作为教主的下属,还是护法的朋友,似乎他都应该放人才是。
然而不知为何,萧东河脑子里突然有根线紧紧地绷了起来。
----总觉得不太对。
事实证明云长流与关无绝一同看上的次任教主候选人着实不是吃素的。
萧左使那是在刑堂看惯了疑案悬谜的人,有时天生的直觉比理智更加精准,脑子瞬间转的飞快。
----为什么教主是在烟云宫出的事
----为什么教主要下令封锁消息,又为什么要把无绝关进死牢来?
----不上镣不上刑,明显不可能是真欲责罚。如果说真的如他所想,教主这是为了保护无绝,那么问题来了,教主究竟是在防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