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被掀到背后,露出双没有温度的桃花眼,解行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挑起了一边唇角:“嚷什么,我还没用力呢。忘了当初被云哥打得满地滚的时候?离了望月岛,你跟废了有什么区别----玄黄。”
趴在地上的人被他踩住了一只手,想挣扎也不能了,却仍倔强地抬起头直视解行舟,露出个狰狞的笑:“不用你……操心!”
解行舟弯了弯眼睛:“没那闲功夫操心你。好不容易抓住你的狐狸尾巴,有话我就直接问了,盛天涯人呢”
玄黄感觉手骨可能是碎了,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目光如刀子似的望向解行舟,打定主意一句话也不会说。
“你护主心切,我原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来。”解行舟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尘,仔细端详道,“只是大家好歹同门一场,有些话不论你爱不爱听,我还是得说----”
玄黄冷漠地扭过头,直觉解行舟接下来的话不会太好听。
解行舟道:“盛天涯带着秘籍偷跑,还把你与宫千影都带走,已经是错上加错。兰陵城中散布‘望月’二字,又犯了本门忌讳。这是蚀骨散,我就算现在清理门户,那也理所应当。念在大家自小一同习武,我放你一马,只要你告诉我……”
他说不下去,因为他看见玄黄的眼珠轻轻一动,解行舟剑眉微蹙,自行掐断了话头:“……你笑什么?”
玄黄方才抿成一条线的唇角非常愉悦地上扬,他好似突然发现了好玩的事,朝解行舟歪了歪头。他虽还趴在地上,神态却已经没有那么慌乱,目光直勾勾地,仿佛能就此把解行舟千刀万剐:“师兄,你大意了。”
解行舟猛地放开了踩着他的脚,不可思议望向四面,深沉夜色并无变化,但下一秒,他的身后突然跃出一条人影!
短匕下刺的瞬间被解行舟堪堪躲过,与此同时他听见玄黄夜枭一样的笑声:“哈哈……解行舟,你真当我是独自前来,没有筹码地任你宰割?”
他捂着断掉的手腕躲到一旁,转瞬就用夜色作掩护隐去了身形。
“混账!”解行舟骂了句,刚要去追,斜刺里伸出一把利刃,朝他双眼而来。
辗转腾挪间躲过了短匕,解行舟无法只得抽出判官笔,两把兵刃击在半空,仿佛铁片刮过锈坏锅底的声音在一瞬间刺入了在场三人的耳朵里。解行舟借着清冷月光,看见同他只隔着兵刃对视的人----
薄唇轻勾,眼角含春,左手握着短匕,腰间别了一条长鞭。
他几乎把舌尖咬出了血:“宫千影。”
“行舟,别来无恙?”
俊朗的青年潦草地问候了一句,朝他笑得颇有几分邪气,接着兵刃回撤,整个人随着被解行舟一推而出的力度,轻飘飘往后退了几步,在老槐树的树干上一撑。
那叶子被他的动作击得簌簌作响,但不知情的人听着会以为只是北风悲鸣。
解行舟感觉自己似乎被仇恨吞没了理智,他不依不饶还要追,宫千影却主动冲向他。见招拆招,他在须臾间杀红了眼,只想要把眼前这人按在脚下,一时间突然忘了旁边受伤趁机想溜走的玄黄。
年纪相仿、性格类似的两个人,阴差阳错地拜入不同的师父门下。本该成为一对挚友,后来因为他“不小心”撞破了宫千影的绮念,分崩离析----
解行舟用力地一闭眼,食指扣下机括,判官笔上淬了毒的尖牙伸出,不带半分留情地朝宫千影打去。
“刺啦”一声破空,宫千影原本齐整的袖子被他割断了半截,游刃有余地躲着解行舟越发凶狠的攻击,还抽空调笑道:“断袖,好狠啊,还因为云哥的事记我的仇?”
“你也配提他!”
解行舟勃然大怒,左手一扬,细碎的银光如同天女散花,宫千影眉梢高高挑起,竟空掌去接----他的手间似乎立刻涌起真气,把宽大的袖子撑得鼓了起来,一挥一收间,那一把暗器竟没有半枚近了他的身!
原来分别良久,都不是原地踏步。解行舟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不敢妄动,而宫千影突然笑出了声:“我还道你只说说,原来真把他放在心上了?解行舟,我扪心自问,从始至终是真心倾慕他……可你呢,你那时才多大,十四还是十五”
解行舟疑惑地皱起眉,心道:“这龟孙平日里话虽多,却都用在刀刃上,怎么今天都合不拢嘴了?陈年旧事固然能动摇心神,可……”
他灵光乍现,眼神往宫千影身后一扫,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与自己一翻缠斗难解难分,他们不相伯仲,短时间内分不出个高下,也很难取了对方性命。于是宫千影把他一路引到槐树边上,而他的身后……为玄黄争取了空档!
“你放屁!”
解行舟干净利落地打断宫千影的长篇大论,没有半分要再和此人纠缠的意思,虚晃一招后目的性极强地又朝玄黄追去。
二打一,就算玄黄受了伤,他解行舟也在弱势,眼下玄黄定会跑向他们的藏身之地,他一路追过去,豁出了命起码也要知道那人到底在不在临淄。否则这一次来中原,分明碰见了人却也无功而返,哪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