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七掰着指头算了算,越发想不通了。
他偏过头看闻笛,对方读懂了他那个眼神,只无奈地一撇嘴,暗示此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现在这情况定是不允许他在这儿废话的。
一点雪花飘落在柳十七鼻尖,他打了个喷嚏,终于找回了一点似曾相识的熟悉。
再走上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两旁的枯枝逐渐有了新绿的痕迹,拂开一道垂柳,十二楼那肖似江南的建筑便映入眼帘。
演武场重新整改过,习武时不用再依从前那样挤在院中。场地从后山脚下移到了刚进门的空旷处,旁边放有不少一人高的木桩与兵器架,银光闪烁的柳叶刀整齐罗列。演武场中,一群十岁出头的小弟子正在跟着教习师姐习武。
柳十七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左念大手一挥,从临淄回来全程跟着他们的两个弟子便一前一后地抓起闻笛和柳十七,把他们推推搡搡地带到了惩罚门人的牢笼中。
所幸十二楼向来犯事的人不太多,牢笼有的年久失修,闻笛和柳十七被勉为其难地塞进了最崭新和完好的那个。门上霎时加了三把锁,两个人松了口气,完成任务一般迅速溜了,一刻也不想在此地久留。
这是十二楼寒气最重的地方,柳十七中了左念一封少阳符,一路上没少发作,每次都被他咬着牙扛了过来。但方一进入此地,他就明显觉得不对了。
为了方便看管,他们的双手仍旧绑在一起,脚上的枷锁却解开了。闻笛见他面色有异,额上不断渗出汗珠,轻轻地唤了一声:“十七,没事吧?”
“有点难受。”柳十七实话实说,观察闻笛后,又问道,“怎么你好似一点事都没有?”
闻笛:“是天地功法。这内功主阴,西秀山的冬日又格外漫长,因地制宜,修习此法但凡到了六层以上,就比寻常人耐得寒了。你这些年不会一点内功没学吧?看你还能挡住席蓝玉那一剑……”
柳十七摇头道:“学了一些,但那少阳符……我本就为溪水寒毒所扰,这么些年一直没好全,现在又挨了一下,到哪儿都觉得冷。”
闻笛见状略一思索,摸到柳十七身后坐下,与他脊背相抵,自己的手就这么盖在了柳十七两条经脉相交的大穴上。他低声说了句“凝神”,随后试探着将一股真气钉入柳十七督脉,徘徊在穴位附近不去,研究是否能让他好受些。
带脉绕行季肋,督脉乃阳脉之海,气血不通时整个人都犹如沉坐水中,闷得难受。要害处被他蓦地一刺激,柳十七突然像条鱼似的弹起来,头险些撞在牢笼壁上。他急促地喘息,脸色有些发青:“笛哥,住手。”
闻笛明了:“你我内功不是同一路数……怎么,后来习的是纯阳心法?”
柳十七:“算是吧,那心法名为‘斗转星移’,是阴阳相济的内功。我为男子,便着重于修行六阳经,以至于如今完全摆脱当年的天地功法,开辟出----”
“斗转星移”
现在这地步应该不会更差,柳十七索性和盘托出,将他那日所言的“东海边的高人”一一说明,只是掩去了伊春秋的姓名与望月岛一派内部纠葛,化繁为简,三言两语讲清楚了这些年的遭遇。
“……后来还没来得及学‘六阳掌’,只背下了掌法总纲,便与他们一起来了中原。”柳十七说完,见闻笛表情越发怪异,小心道,“笛哥,我不是有意欺瞒,只是……怎么,你听说过‘斗转星移’吗?”
闻笛皱着眉道:“这可不敢胡说,你确定自己学的是斗转星移的正宗吗?”
柳十七:“不知道了,此法于我并无损害,我拎得清。”
闻笛松了口气,道:“那便好,我对此也一知半解,就不说出来扰你心神了。你不妨暗自运气,就依照那‘六阳经’而行。如若真是斗转星移,所谓阳克阴,周转全身后说不定会好受一些。”
顿觉他此言有理,柳十七应了一声,背靠墙壁盘腿而坐,口中默诵心经内容。
之前柳十七倒从没想过这一层。他习武的法子很笨,知道《斗转星移》与其他门派不同,关键之处在于生死窍,至于为何,却从没问过。他最多占着无相功的便宜学得快,并不怎么主动去思考,更别提什么五行相克的逻辑。
此时闻笛向他略微提点,他顿时如同开了窍,无师自通地引导那一缕真气周转全身。
少阳符损害少阳三经,阴毒入骨,畏惧严寒,而引六阳真气,以自在无相之法疏通,事半功倍,迅速就能驱散阴寒。
真气经由一个小周天回归生死窍,柳十七背后湿透,觉得舒服多了。
而人一旦安逸,就开始没话找话。
他往闻笛那头挪了挪,和他肩膀相抵,饶有兴致问:“我见郁徵对你不再冷脸冷心的,他是转性了吗”
连被问了两个问题,闻笛一点不耐烦也无:
“这些年大师兄担子重,压力也大,我替他分担一些,他自然不会对我有成见,毕竟大家都长大了,再瞅着少年时的矛盾没意思。楚姑娘那事虽是真的,但郁徵看都没看那绣帕一眼,直接让人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