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堂官眉毛一挑,顿时心满意足。这是?他笑眯眯地上前,打量了一下木匠。
木匠是个老实人,抱着壮壮对着赵堂官问好,又看了看玉钏儿:可是府上的主子?他熏黑的脸上是难得的沉静,那双原本看着木讷的眼睛,干净过头。
玉钏儿摇摇头:这是当初来我们府上抄家的赵大人。
木匠顿时觉得稀罕了,对着赵堂官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堂官也是个牛逼的人,你看我,我便让你看吧,对着木匠笑了笑道:手上还有些活计,先走,回见,回见。说着便领着一队的人晃过大街。
晚上金钏儿听到了消息,便从被窝里飞奔而出,到了玉钏儿屋中,完全不管欲哭无泪的木匠兄,辗转反侧,垂泪到天明。
那金钏儿敲开了玉钏儿的房间,玉钏儿开门便见着金钏儿只裹着外袍就跑来了,忙让她上床,她自己则关上门,回身点了一盏油灯放在桌旁。
这么晚过来干什么?玉钏儿疑惑地看着金钏儿,又从一边的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也要,来来,正渴呢。金钏儿从玉钏儿手里接过了茶杯,一口喝下,玉钏儿没办法只好自己又倒了一杯,坐在床榻旁,看着金钏儿:你说吧,这都要睡觉了,我侄子呢?
跟着他爹睡着呢,听说今个你遇到了个熟人?是谁?哪里人?什么来头?金钏儿看着玉钏儿,双眼发光,在她看来若是玉钏儿真的在都中寻了夫家,自己就能时常见着了。
玉钏儿顿时觉得那木匠虽看着老实,可也八卦呀,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要说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贾家抄家的时候,不过第二次他却看着自己陷害王仁而不动声色,当初翡翠虽死,可是身上没有任何的遗留物,且她的卖身契其实还在宋嬷嬷手中,只是那宋嬷嬷当时不敢去救,就算报了衙门也不过是死个丫头,没有任何的价值,偏偏自己要为着姐姐报仇,凡是王家的人,都想要斩草除根。
那赵堂官明明看到了自己,却笑眯眯地让自己干完了,还帮着自己把翡翠的衣服给扯开了,将自己放在一边的玉佩塞到了翡翠的怀里。一应事务干得非常熟练,他原本便是圣上手里的好刀,晚上来监视便是要看看王家到底有些什么。只是没想到会看都早晨那个忠心耿耿的小丫鬟颤着手来做着这种事情。
玉钏儿跟着金钏儿说完,便有些后悔,有些是不能说的她也说了。正想着金钏儿会有个什么态度,她却转移了话题,两姐妹说了半宿的话,到了三更才睡去,第二天更是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来。
起来灶间已经有煮好的粥,掀开盖子还是热的,金钏儿感叹了一下孩子他爹的贤良淑德就盛了两碗,放在桌上之后便回房间换了衣服,出来便见着小床上的壮壮已经醒了,只是抱着自己脚丫啃着,不哭不闹的,摸了摸底下,干的,似乎是木匠出门前把好了屎尿才出的门。
玉钏儿煮好了热水准备洗头发,金钏儿听说了,忙搬着自家的长凳子出来,又将壮壮塞进木头的摇篮里随他自个蹦跶。
一会用我的,还是当初在府里的时候攒起来的呢。金钏儿已经能毫无芥蒂地说起贾府的往事,两姐妹互相帮着洗头发,就像她们还在贾府的时候一样,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背上,浸透了夏日的薄衫。壮壮啊啊叫着要金钏儿的头发玩,玉钏儿抓了一把逗着他,来回地晃。
快躺下,我帮你梳,反正天还早,今天就先放一天吧?金钏儿觉得现在的生活才是刚刚好,木匠每月赚的银两足够她们过着比普通人好一些的日子,虽不能富贵,到底衣食无忧。
我前个儿听说那番邦的玫瑰露对着头发很好,可惜被这宝二爷都送了人了,都没落我手里一瓶。玉钏儿有心无心地说起了宝玉,那金钏儿好笑地瞟了她一眼。
当初府里的人,何尝知道金银呢,旁的不说,便是进了嘴里的东西,都不知道砸过多少。金钏儿哼笑了一声,当初她们俩是王夫人身边的人,府里是没有一个敢来得罪的,这耳朵旁传消息的人也数不胜数,阖府的动静,没有什么能逃的过她们的耳朵的。
也就生来富贵的人,才会不知人间的疾苦。玉钏儿应当是想起了宝玉,不自觉地哼了一声,又觉得不好意思,好歹当初金钏儿是喜欢过宝玉的。
那金钏儿自然也是知道的,便说,你可别在你姐夫那里说,他看着老实,却最怕听到这些了。
金钏儿拿着木梳,手里抚摸着玉钏儿的青丝,慢条斯理地梳着,偶尔有些打结的就细心地解开。
那玉钏儿忽然哼起了西厢记里的词: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她学得像,咿咿呀呀的就跟当初的芳官一样的音调,金钏儿挂着笑给妹妹梳着发尾,玉钏儿比着兰花指,叙叙地唱着这一世的繁华。
☆、第八十四章
夜,静凉,贾环双手放在胸前安静地躺在帐篷里,到了西北他们便不能以天为被、地为床了,幸好沿途都有驿站,过了关口便是西宁,而沿路有一块小沙漠前后也就两三天的脚程,衙役们原本便是走惯了的,到了下午便早早地寻了一块背风的地安营扎寨。
外头的风呼呼地吹得他有点心烦,闭着的眼睛越来越干涩了。他听到外头燃烧着的柴火噼啪的声音忽然就停了,四周一片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