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却不得不承认子玉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可是,他后来又说要赶小礼子出去。”
子玉轻笑道,“你讽刺他贪图权势罔顾人命,话说得这么重,他当然心中有气。后来虽然认错,又摆明了是为求息事宁人,敷衍了事,自是难以让他满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安信平日最是拿尖儿要强的人,半点亏也不肯吃的,他这口气不出够了,哪会罢休。你平日里最肯让着他,怎么这回却跟他叫上真儿了?”
“难道,他那些话,都只是气话?”
“应该是,他若真想赶人出去,犯不着跟你硬顶,过得几日,随便他找个错处,就行了。更何况,那天那事其实就够了,只须秉明了太后原委,太后自会让那人走,回来只说太后要赶人走,你也挑不出他的错来,岂不更好?所以,他非要当着你的面这样坚持,不过是为跟你治气罢了。”
我呆了半晌,终于承认,我真的是个白痴,一时心中油煎火灼般难受
安信一心为我,可是我却,“我却对他说了那种话……”我不知不觉就喃喃出声了。
子玉轻叹一声,摇摇头道,“你啊,别的本事没长进,这气人的本事,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安信都比不上了……他最是心高气傲,平时虽也奴才奴才地自称着,但你我都知道,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最忌讳的,你却……你……唉……”
子玉望着我,只是摇头叹息,我怔怔看着他,只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安信是自小入宫的,因为聪明伶俐,被德妃挑中,留在身边伺候。母亲那时最好热闹,常带我到宫中各处走动,像德妃淑妃这种背景深厚、品级又高的妃嫔处,去得更勤。母亲人缘好,大家爱屋及乌,对我也都很好,我在各宫中都是随便玩。那时候小,也不懂什么尊卑之分,母亲也是不大讲这个的,因此,和各宫中的宫女太监们都混得很熟,但这其中最要好的就数安信了。
安信最会识人,那时候虽小,这本事已经不弱了,和别人说上两句话就能摸出对方的脾性。所以,我们才见过一两次,他就把我面和心软的性子瞧了个透,再不怕我,没人的时候呼来喝去,甚至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再不把我当个主子了。而我呢,想来是天生犯贱,虽然老是被他讥刺挖苦,却还最爱找他,子玉说,这就叫投缘……那个,一个好施虐,一个好受虐,竟碰到了一起,果然是有缘啊。
后来我和母亲进了冷宫,从前交往的那些人都没了音讯,还肯来看我们的,除了茹姐姐,就是安信了。那时安信常来找我,每次都会带点瓜果点心,有时还能给母亲带点胭脂水粉什么的。所以我们都盼着他来,他一来就像过节一样。等到我们可以自己开伙后,他若要来,母亲总会勉为其难亲自下厨,做几个好菜,大家一起吃……
再后来,我出了冷宫,和他交往就更方便了。最后,德妃宫中出了那种事,安信就自然而然地跟着我了。
对我来说,安信从来不是什么奴才下人,而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和朋友,也是有了烦难委屈,第一个会想找的人。可是,正因为是最亲近的人吧,说话才会那样无所顾忌,发起脾气来才会那样肆无忌惮,才会,那样伤了他……对他来说,由我给予的这种伤害,也会更痛吧。
想到这儿,我心中更加难过,暗中下定决心,回宫之后,一定要找到安信,诚心实意向他道歉。不过,如果他不原谅我怎么办?不会的,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总有办法能哄得他消火,就算他要打我一顿出气,我也随便他打。
事情想开了,作了决定,心里就好受多了,我终于长出一口气,回过了神。
32.赴约
我坐那儿发呆,子玉就静静陪在一边看着我,见我终于眉头略舒,笑道,“怎么,想明白了?”
我点点头,道,“是我的错,回去就向安信道歉,要打要骂由他,总要哄得他欢喜……不过,如果他就是不肯原谅我,怎么办?”终于还是把我的担心说了出来,我愁眉苦脸地看着子玉。
子玉微微一笑道,“不会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你啊,只是一个小傻瓜,谁会跟一个傻瓜真生气呢。”说着,还配合口气,揉了揉我的头。
我……我都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郁闷了。
这时,子玉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对了,你怎么这会儿到我这来了,不是午后有两个时辰的课吗?”
听他提起这事儿,我又皱起了眉头,叹了一声,把这两天上课的情况说了一遍,捎带着把前一阵的痛苦经历描述了一番,最后总结道,“看来,皇帝这个职业难度太大,还真是不适合我啊,你说,现在想改行还来不来得及?”
子玉仰天翻了个白眼,道,“晚了,你还是踏踏实实好好学吧,省得哪天被赶下台,我们都要跟着遭殃。”然后,转脸看着我,换上一幅谄媚的表情,“所以,好好干吧,最好也弄个什么什么之治的,没准我还能跟着混个流芳百世什么的,也不错。”
我歉疚地看了子玉一眼,道,“不是我打击你,这个你就别指望了,就冲你带我干的那点事,你要上了史书,一准儿也在奸妄传里。”
话一出口,子玉哭笑不得,伸手给了我一暴栗。
闹完了,心情好了点,可是问题仍然没解决,我叹道,“其实能不能成为英君明主,我倒并不在意,但让卢先生失望,却叫我心中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