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只手按着胸口,低声申辩道:“我没有的,师兄你知道我不会,我恨他,我恨汉奸和日本人……”
他不由提高了声音:“师兄你得相信我的心!”
莫柳初盯着他,想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挖出他心里的话,缓缓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在他身边的目的?”
莫青荷与他鼻尖对鼻尖贴在一起,坚定的答道:“记得,绝不会忘!”
“你记不记得咱们的誓言?”
“为了庶民,为了劳工,为了所有像我们一样吃不饱穿不暖的下等人都过上平等独立,受人尊重的生活!”莫青荷一字一句答道,他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发烫,突突的朝头顶奔涌。
“好,好,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孩子。”莫柳初感到欣慰,仍没有松手,他拽着莫青荷的手腕,手肘支在泼了茶水的桌面上,衣袖浸透了,湿淋淋地贴着胳膊,他逼问道:“你对我是忠诚的吗?你保证你绝不会爱上他?”
莫青荷使劲点头,但他随即又迷惑了,他看着莫柳初因激动而涨红的脸色,心里泛上一个疑问,到底什么是爱情?
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苏三含冤认死刑,就连他最敬的虞美人,为怕拖累霸王只能选择刎颈自尽,除了老实,只剩凄艳,好似一柄桃花扇,撞破了头在纸上点染,自己的生命是别人手上的桃花。
他在这一刻突然痴迷起来,像回到了戏里,举手投足都演绎别人的爱恨,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听见莫柳初的呼吸发急,暖热的气流直喷到他脸上,他哑着喉咙蛊惑道:“青荷,你走之后我天天都在想你。”
“我总是不放心。”莫柳初说着,伸手解开青荷颈侧的盘扣:“给了我吧。”
没等青荷回答,他又跳了起来:“我恨极了自己,竟然把你推到那混蛋手里,你知不知道他在北平做的混账事都上了报,他早就臭了名声!”
青荷低头回忆,他想起了沈培楠忍着胃痛,在贵妃榻上挣扎的样子,他忍不住摇头,疑惑道:“师兄,不管你信不信,我总觉得他有他的目的,你也知道他原先不是这种人……”
莫柳初打断他:“国之不幸就在于养了这批新军阀!国难当头只顾寻欢作乐,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战事上又一味求和投降,青荷,我甚至怀疑组织这步棋走错了,为了一个无赖竟然把你毁进去!”
莫柳初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他的左腿还是有点瘸,黑布鞋在地上踏的一脚深一脚浅,从侧面看去他的身形很薄,像一张纸,蓝布衫飘飘摆摆,总跟不上他的步子。
他冲到莫青荷面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重复道:“青荷,给了我吧。”
师兄的激动让莫青荷更加迷茫,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推诿道:“师兄,咱们不是说好的么,好好唱戏,不提那件事……”
莫柳初的眼睛燃烧着病态的热切,听完这句话,像一盆火炭被泼了一瓢冷水,“滋”的一声熄灭了。
莫青荷不知道师兄是为妒忌发了狂,他觉得莫柳初今天格外陌生,从前他越看柳初越是尊敬喜爱,他甚至认为师兄像胡适先生,瘦削,清朗,从斯文里透出一丝男儿的硬气。
他一直将师兄视作庇护者和引路人,莫青荷想,他能跟沈培楠做,能放下廉耻对他求欢,是因为心里存了一个目的,但他却不能草率的给了莫柳初,否则不也成了买卖关系了么?
对莫柳初的崇拜是他心里的救赎,即便做过再脏的事,这副身子也还是自己的。何况他总觉得他和柳初没到那份上,这件事总是要心甘情愿,情不自禁才对,感情欠着一分,他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师兄。
他这么想着,口气就硬了起来,对莫柳初说:“我不愿意。”
莫柳初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他仿佛看见一条鸿沟,将斗室灰蓬蓬的空气一分两半,一半是华服的青荷,一半是俭朴的自己。
他叹了口气,道:“这两年你越来越不听话,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翅膀长硬了,开始嫌弃师兄了。”
莫柳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顾不得烫嘴,一仰脖灌了下去,从口腔到胃袋都火辣辣的,他抬起眼睛望着莫青荷,刻薄道:“你也最好记得自己的身份,他姓沈的拿你不过当个物件,你别用错了真心。”
莫青荷的嘴唇抖了起来,一股热流在他腔子里冲来冲去,快要控制不住,他死死握着手里的黑檀木茶针,道:“从见面到现在,你没问一句我伤的重不重,在那活阎王手里受了多少委屈,你怪我偏心他,我倒想问问师兄眼里还有没有莫青荷!”
“再说下去也无益,师兄的教诲我记住了,你脚伤还没好,旅途劳顿,先回去休息吧。”
莫柳初与他对视良久,终究没再说话,跺了跺脚,大步朝外走去。
莫青荷见他竟真的走了,急的站起来喊了一声师兄便想追,匆忙间衣袖把半盏茶扫落在地上,滚烫的茶水,茶叶渣和碎瓷片砸在脚边,鞋面被溅上一片水珠子,只这一分钟的停顿,莫柳初已经到了门口。
门闩拉开的一瞬间,灰暗的屋子被门外倾泻进来的阳光充满了,一地碎瓷片锋利清亮,莫青荷颓然的陷在太师椅里,看着莫柳初越来越远的背影,肩膀宽宽的,人薄薄的,挺拔的像一柄剑,刷的一下把他割了个心神俱裂。
他不怕沈培楠看不起,沈培楠再轻贱他,他也能好脾气的弯着眉眼叫将军,莫柳初不行,莫柳初是住在他心里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