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的感觉有种久违的美妙。
阿彻趴在公园长椅上吃着男人分给他的半根火腿肠,抬头见男人耷拉着肩膀望着天空发呆。
他想起了小修,不由也伸长脖子仰望天空。你现在也在哪里望着天空吧,我也在看着呢,和你一起。
长椅上神同步的主人和狗狗也成了吸引路人的一道风景线。
公园里遛狗的人不少,二胡男看着一个老大娘弯腰用纸巾抓了自己狗狗拉在路边的狗屎扔进垃圾桶里。
“你怎么不拉屎……”男人转头一看,长椅上的小金毛已经不见了。二胡男诧异地四下打量,一看,小卷毛在树丛里蹲着屁股正拉着呢。
“你是只教养很好的狗。”男人见小狗崽用后腿刨土把热烘烘的翔埋掉,笑了笑,有些寂寞地说。
阿彻从草丛里跳出来:“汪汪!汪汪汪!”老师教我的!
“回去吧。”男人背着手往回走。阿彻看着男人的背影,男人难得穿一回体面的衣服,但身形已经很佝偻了。
阿彻很感谢男人为他做的一切,他现在有了衣服和鞋子,最后一项任务就是去买水了,而这件事他必须一个人完成。
晚上一人一狗还是睡在地下通道里,半夜里阿彻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翻身起来,拱啊拱的把装了新衣服新鞋子沉甸甸的包袱背在背上,推着油漆桶上电梯,准备去买热水。
临走前他回头看向男人睡觉的地方,这一望,却见男人也跟着起来了。
二胡男穿上破旧的大衣,望着诧异地站在地下通道出口处的小金毛,像是早已了然:“要走了是吗?”
“汪!”是的,再见了。阿彻有些伤感地说。
“你到底要去哪里啊?”男人望着他问。
“汪汪,汪汪汪!”我要去找小修。
男人弯腰提上二胡和一些东西,走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阿彻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意思,不过二胡男已经上前提了他的油漆桶兀自往前走,他只好跟上去。
男人领着他穿过在夜色中沉睡的商业街,边走边说:“我姓胡,今年三十九岁了,你可以叫我老胡。”
“汪汪!”老胡!
男人转身低头瞧他一眼,笑道:“对,老胡。”
阿彻好奇地跟着男人穿过大街小巷,寂静的路上只听得见男人的脚步声和他的肉垫爪子声。
“到了。”男人停下脚步,望着小马路对面一栋黑乎乎的房子。
这是一幢烂尾楼,没有灯没有电梯没有窗玻璃,男人打着手电来到三楼,沿着冷清的走廊走到其中一间房门口。
手电微弱的光映出不大的两居室房子,这是唯一一间有窗玻璃的房间,阿彻看到大厅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沙发,靠墙的地方有个布柜子,旁边堆着一些锅碗瓢盆的起居用品,还有一只炉子和一台收音机,他也注意到屋子的角落里那只大大的硬纸盒子。
“我找了个月饼盒子做的,还不错吧。”男人走进屋里,在沙发上放下二胡,蹲在那个漂亮的月饼盒子做成的狗窝前,望着门口的小狗,“过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阿彻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屋里。
月饼盒子很大,正好够他躺下,盒子里铺着一张小软垫,上面还搭着一张大毛巾。
“冬天的话就这样……”男人起身从沙发后拿了块木板,搭在狗窝上,又把火炉放在狗窝旁,“这样应该就挺暖和的了。当然你也可以到沙发上来睡,两个人睡就更热乎了。不过我听说狗还是更喜欢睡狗窝。”
阿彻不作声地看着月光下男人一脸微笑遐想的表情。
“这房子我老早就找到了,不过一个人住挺浪费的,也没必要……”后来他看见有人丢了那张沙发,就搬了过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个人不需要家,哪怕摆上沙发的家看起来很不错。
再后来他遇见这只跟他抢饭碗的狗,只不过相处了十来天,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很快乐,走在路上看见有人扔不要的厨具,鬼使神差地就捡了回来,然后开始津津有味地捣鼓出一个狗窝。
阿彻看着叨叨地说着的男人,男人低头看着他:“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有孩子的……我的意思是说,以后有我一顿就有你一顿,只要我能睡暖和,你就不会冷着。”
狗崽子安静地看着他,像听得懂人话似的。
“我打算去工地找一份工作,以后我们就不去地下通道要钱了。”男人说,顿了顿,“你要不要……进窝里试试?”
阿彻看着那个精心布置的狗窝,男人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如果没有小修,没有贺兰老师,他或许就留下来了。
“……外面很危险,有很多抓狗打狗的。”男人说,“到了冬天,很多狗都是被冻死的。”
卷毛狗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写满抱歉。
“进去试试吧,很软很暖和的。”男人用手拍拍软垫子。
对不起。阿彻抱歉地看着他,狗爪子向后撤了一步。
男人凝视小狗崽良久,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墙角翻开那一堆锅碗瓢盆,从一只小锅里拿了几只小馒头,走过来塞进小狗的包袱里。
阿彻看着男人,男人也看着他,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走吧。”
阿彻背着包袱心情复杂地走到门口,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男人。
“汪往!汪汪!”
男人从沙发上回过头,看着小狗崽冲他一口气喊完,掉头跑掉的背影。
老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