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俩一个心情微妙,一个精神恍惚中莫名其妙地被抛在了身后。
“……走吧,我想办法给你办张身份证。”
南山本以为边界线附近的县城已经热闹得可怕了,直到走进真正的城市,才发现自己果然井底之蛙了。
他被充斥着整个耳朵的噪音惊吓了一回,继而被高耸林立的群楼广厦惊吓了一回,最后被机场里熙熙攘攘满目的人头又惊吓了一回。
特别是他一回头,看见褚桓拿着一部路上买的手机,正用一种十分轻描淡写的语气给别人打电话:“嗯,好的,我带他去看您——哦,还可以,现在也不是节假日,我看人不是很多……”
人不是很多……
南山拉着褚桓一只手,默默地让过一个横冲直撞从对面挤过来的人,感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得到了有效的锻炼。
褚桓挂上电话:“喝饮料吗?”
南山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把钱塞进了自动贩售机里——对,另一件让南山饱受惊吓的事就是褚桓的花钱如流水。
其实这也怪不得褚桓,因为南山发现这个鬼地方简直什么都要钱,喝水要钱,吃东西要钱,加油要钱,过路要钱,停车要钱,连上个山都要钱!
上一次褚桓带着俩小孩卖腊肉的时候,南山当时正满心陷落地,因此没有过多关注,此时他满脑子里的物价水平还是腊肉两块钱一斤,情不自禁地会把路上花的每一分钱都换算成腊肉。
守山人战斗力爆棚,却不怎么讲究数学,数字太大了南山会有点算不过来,当然,十块钱以内还是不大成问题的。因此南山接过褚桓递来的饮料的时候,心里很有压力地想:“唉,三斤腊肉。”
登了机,褚桓替南山系上安全带,忍了一路的南山终于忍不住问:“飞一次要花钱吗?”
褚桓:“要。”
南山:“多少斤……咳,多少钱?”
褚桓看了他一眼,故意逗他:“多少斤腊肉?千八百斤吧。”
南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半晌没回过神来,好一会,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以前在这边生活,钱会不会经常不够花?”
其实完全不会,褚桓从不缺钱,他消费很低,一个人生活,吃穿十分能凑合,褚爱国也不用他管,每月最大的支出就是猫粮猫砂,花得远不如赚得多,除此以外,他名下还有两套房产,一辆很久没开过的车。
这些年,褚桓虽然没有仔细打理过财产,但也知道自己是不至于很穷的。
但他坏笑着对南山说:“那当然了,经常揭不开锅。”
南山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褚桓都穷得叮当响了,还有什么好美的,只好得出这货在物质方面有点没心没肺的结论,一时间更替他发愁了。
外面的生存环境这样险恶,南山有点不想让褚桓回到这边,可他再不舍得,也不愿意违逆褚桓自己的想法。
飞机在守山人族长的忧愁中平稳地滑入了跑道,巨大的噪音和颠簸骤起,褚桓自然而然地握住南山搭在一侧的手,随即,失重感传来,窗外越来越远的地面终于把南山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本以为所谓“飞机”,是像小鸟一样从树梢上飞过去的,或者再厉害一点,能飞到鹰的高度,但他没想到,这白色的大铁鸟居然直冲着云霄直飞上去了,眼前渐渐变得白茫茫一片,地下楼宇街道,全都看不见了。
南山耳朵里还微有耳鸣,心有余悸地收回目光,这才发现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他前后张望了一番,只见少说也有百十来号人,众人全都带着他理解不了的安之若素。
这时,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打开他紧皱的眉头。
褚桓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干嘛那么严肃?”
南山肃然回答:“太高了,人也太多了,万一掉下去,我恐怕接不住他们。”
褚桓快要笑疯了。
南山一直紧张到飞机彻底落地,期间,他心里考虑了各种各样坠机的可能性,以及他的施救方案。
空乘打开舱门,一飞机无知无觉睡眼惺忪的乘客面带倦容地渐次走下来,还完全不知道他们这一路是有人护送的。
褚桓打了个盹,一觉醒来,已经把之前揭不开锅的玩笑忘了,一边寻找出租车,一边对南山说:“我的房子很久没人住过了,一会我请个人来帮忙打扫,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
他对这里熟悉得很,在人潮和让人晕头转向的上下楼中头也不抬地带着南山往外走,整个人透着一股到家似的轻松,南山心里忽然一动,手指攥紧了褚桓的手腕:“如果钱不够花……”
褚桓失笑:“怎么还记得这事呢?我是逗……”
南山拉住他,认认真真地说:“除了腊肉,还有别的能换钱吗?你上次说权杖上那块绿石头也可以的,对不对?”
褚桓愣住。
南山连忙摆手说:“没关系,别担心,那种石头应该还有,你在这边钱不够花不要紧,以后我帮你赚钱,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褚桓哑然良久,神色有些复杂地问:“那你打算养我吗?”
南山毫不犹豫地点头。
褚桓声音轻柔下来:“如果我回来工作,还要你倒贴钱,那我回来干什么呢?”
“不知道。”南山坦然回答,“但你不是喜欢吗?”
只要是我喜欢的,不管是对是错、有没有道理,你都鼎力相助吗?
褚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头一次觉得他家族长有当昏君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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