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蒙得大气难喘。此时那白鬼正看著那碗猪蹄膀,忽有一手抓住他衣摆,却是那石头还未醉死。
石头懵懵睁著眼,看到美人便犯了病,红晕爬到耳根上,诺诺几声,猛地发出一句壮言豪语:你、你给我做娘子,可好!话一说完,两眼翻翻,又呼噜睡了。
白鬼两眼扇呀扇,这凡人真真好生胆大,散他怨气不说,还阻了他往生之路,现下犹敢口出狂言!
白鬼在江水中徘徊百年,素来皆是怨气冲天,生前已沾染满满血腥,死後不过百年便化做鬼王。这厉鬼道走得顺顺畅畅,合该害人害至千百万年,只待有朝一日来一神君将他打得灰飞烟灭,也算断了这苍生万念。哪知千年还未到,半路却踩著个小石头,叫他狠狠绊了一跤。
白鬼微微俯下身来,静静看著这颗石头。眼看天已渐亮,船夫便要起来为一日生计干活儿,白鬼却生出一丝踌躇,他竟舍不得走。
无妨无妨,来日方长。
白鬼将衣袂从石捕快掌心轻轻抽出,挥一挥袖,飘著走了──还没忘捎上那只猪蹄膀。
白光再现,六神归位!
三人睁眼,茫茫从地上爬起。风声已止,江水亦平,哪知往前一看,俱是大骇──江岸那处不知何时竟多了十来个红箱!
神君已经离身,云海大师方运身回气,石捕快亦跟著脱力栽倒。
石大哥!
刘柄子等人忙上前去,将石头由地上扶起。石捕快冷汗涔涔,胸口似搁浅的鱼般起起伏伏,意识倒还清醒著。
这、这些……难不成是那厉鬼留下的?张大人凑了过来,蹲下身子,瞧那红漆色豔,雕花极其之精美,单瞧便知非一般俗物,可不知里头装著什麽。
张大人捋捋须,正要伸手去碰──
诶诶!不可碰啊!──云海大师爬起来大嚷。
张大人迅速缩回手,神速之至叫人自叹弗如。大师拍拍身上的土爬起来,在石头跟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石捕快听他那声阿弥陀佛念得这般慈悲可怜,心下一惊,问,大师,发生何事了?
他对方才的事儿全无记忆,只觉自己好似被两方力道用劲儿拉扯,叫他现下累得不成!
云海大师擦擦脸上的汗,指道,石施主自去打开一看,便能明白。
石头费了些劲儿站了起来,将手搭在头一个红箱盖上……啧啧,好大一箱,那锁头莫不是金制的罢。
石捕快才将手摸上,那锁头“哢嗒”一声,便自主开了。他们数人被吓了几次,这下反倒是不怪奇了,几双眼牢牢盯著,就等石头揭箱开幕。
石捕快咽了咽,把那盖子一揭──
喝……骇叹声惊起。
那箱中放得不是别个,竟都是那些纸糊的金银之物,莫怪方才大师要阻扰县老爷去碰,这麽大一箱死人金纸,那可不是一般的晦气啊!
不止如此,这金纸之中还躺著一件红绸衣袍,他将那衣袍撑开看了──那样式他石捕快可最最熟悉,若换成是你,新郎官服试了三回,能不眼熟麽?!
石捕快沈下脸来,这究竟是什麽意思?
却看後方数人一脸古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石头啊石捕快,真真一言难尽啊!
那刘柄子咬咬牙,决定当这出头鸟,走过来拱手干笑,石大哥豔福不浅,小弟在这里,先、先恭喜了!
下一个,县老爷来捋捋须,心悸道,石头啊,为著天下苍生,安陵百姓安稳平安,你只管安心去罢,组织上下必会记著你的无私奉献云云……
老班头走过来,看著石头儿气得牙痒,正要抬手赏他一记,却又硬生生打住──唉!
石捕快一脸菜色,最後转向云海大师,目光如刀!
大师叫人推到眼前,他挡不住石捕快的凌厉眼刀,只得硬起头皮,双手合十,曲曲腰赔笑道──
“清河翼王已点头应承,现下奉上十箱彩礼金银万万两,诚心诚意招安陵人士石头入赘清河江氏,贫僧在此──恭喜石大人、贺喜石大人!”
第5章
清河翼王那是谁人?县老爷官大人可明明白白告诉你,那是记在史册上的前朝君王贵胄,抗寇杀敌守中原的赫赫名将,无奈前朝末代天子听信谗言,将翼王扣以谋逆之罪,翼王抵死不从,令三百亲信杀出京城,临至黑水时已四面楚歌,回天乏力。
翼王以剑指天,怒啸:吾为天下,苍天负我,吾既死亦堕恶鬼道,怨念未尝,生死不灭!
遂投江而亡。
一月後,确如翼王所言,前朝覆灭,大昭立国。
县老爷说完,拿起杯盖过了过,唏嘘之声溢满堂内。云海大师接著道:
原以为翼王大仇以报,合该超脱凡世,魂归黄泉,哪知他一生杀孽太重,死後又走上厉鬼道,历历阴魂早不归地下阎王三司十王殿掌管,只待再集足九千九千九十九条性命,就能脱离鬼身化成修罗,此後就算天上神君下凡收服,也得看天道时运助是不助。
这麽一只大鬼,仅差一步就能得道成魔,却叫凡人插足一竿将他怨气散去九成。这就如同那修仙之人服下散功丸,千百年来修为一夜之间毁於一旦──
石头啊石捕快,莫怪连旭日东神都不帮你,你实实在在该尝此债啊!
云海大师解说完毕,也喝足五杯茶水,他一拍肚皮,打了个饱嗝,再再摇头──
石施主啊,那鬼王怨气虽散,却还留了一成积於心头。这般厉害的鬼神一般哪轻易开口,若出嘴要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