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一时居然忘记了古人的习惯，他苦笑着拍拍额头，“那等一会儿我给你取一个字，好不好？”

虽然这字是长辈对晚辈的期望期许，可林如浅也算作是他的长辈了。

六皇子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红通着脸，“母妃只给我取了一个名——溢。水字旁，容易的‘易’。希望我一辈子能像这个名儿一样过得轻松容易。”

他母妃地位不高，连带着六皇子处处受人白眼欺负。然而当妈的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于是带着期望给取了这个名。

林如浅点点头，“溢？倒是一个好名。”

“真的好听？”六皇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如浅哥哥不是说还要给我取一个字吗？快说啊。”

名字关系重大，林如浅不敢胡来，仔细的看着六皇子漂亮的小脸，不难看出日后的绝色。“叫‘清荣’吧？和殿下母妃的意思一样，也希望殿下一辈子轻松容易。不过这个‘清’是‘清水’的清，清澈干净。‘荣’是‘荣华富贵’的荣……”

荣华富贵，不要看得太重。清荣——轻荣。

“我字清荣？”

“嗯。”林如浅笑道，“如果殿下不喜欢这个字，就当臣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喜欢，怎么不喜欢。”六皇子黏着他，几乎是用吊的，挂在林如浅身上，“我喜欢这个字！清荣！真好听！”

他果然还是一个小孩子，林如浅笑笑。

腻歪了很久，管事姑姑不得不站出来提醒一声，该是去面见皇帝的时候了，再晚，空有不敬之罪。

糟了，他们把觐见皇帝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林如浅赶紧让人给六皇子换好衣服，自己也细心的梳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牵着六皇子往皇帝的摘星殿走去。

因为六皇子眼睛看不见，在宫里也不许用什么代步工具，林如浅想要背他过去，他也不肯，只能握着他有些凉意的手，凡是遇见了崎岖，必要提醒一声，带着他绕开。

六皇子“扑哧”一笑，“如浅哥哥，我觉得我们现在真好。”

“好什么呀，等一下皇上生气了，可要给我们脸色看。”

“我又看不见。”六皇子动了动眉毛，可惜眉眼都被厚厚的纱布裹住了，根本没人能看见，他又说，“如浅哥哥，我看不见父皇的脸色，倒是不怕的。你等一会儿不要吓得跪在地上发抖啊。”

“小混蛋，怎么一心想着我出糗呢。”林如浅捏捏他的脸表示惩罚。

六皇子得意一笑，脸朝向林如浅的位置，又有些过意不去，“我不是故意想要嘲笑你的，我只是想看看如浅哥哥现在是什么表情，你一定带着微笑，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

“你会看见的。”

德宣帝的寝殿就在前面，上了九龙台阶，没过多久，就有小太监让他们进去，说是德宣帝宣召。

“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如浅轻轻松开六皇子的手，跪下来，这才扶着六皇子下跪。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六皇子还没有说完，德宣帝已经拉起林如浅的手臂，他差点被带的摔了一跤，幸好林如浅出手扶住了。

“怎么现在才来？朕以为你中午就回过来，还让他们都准备好了午膳。”德宣帝略带责怪的意思。

林如浅赶紧说：“臣……”

“算了，下次早点过来，你一进宫朕就收到了消息，没想到你居然在竹轩呆了这么久。你是一路走来的吧？累不累？玉福，给他加把椅子。”德宣帝看也没有看六皇子，好像林如浅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一样。

不同的妈，连待遇都不一样。

林如浅一边感慨姨娘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一边为脸色变得惨白的六皇子不值。摊上这样一个当爸的，恐怕也是他的不幸了。

“回皇上，臣年轻，一路走来，并不累。不劳烦公公了。”

玉福已经亲自抬来了一张椅子，带着媚笑，“奴才为主子分忧，是分内之事，侍读大人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多谢公公了。”

德宣帝大手一挥，“怎么不谢过朕？”

还和一个太监吃醋吗？林如浅眼角抽了一下，跪在地上。“臣谢皇上圣恩。”

德宣帝哈哈大笑，拉住他，“和朕客套什么？你坐。”他这才顺眼看了六皇子一下，“你和老六相处的很好？他母妃家的地位你是知道的，就算你成了他的侍读，他也很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更不可能保证你一辈子荣华。”

“父皇？儿臣……”六皇子声音有一点颤，单薄的身体站在那里，有些不胜的弓着，微微发抖，“儿臣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他的！”

德宣帝笑了一下，笑意没有达到眼底。他看向林如浅。

“你真想好了？如浅，再也不后悔？”

林如浅看着六皇子现在的模样，心中一疼，赶紧笑着说：“既是选定了，便不离不弃。”

六皇子抽噎了两声，扑进他怀里。

德宣帝皱起眉头，冷冷淡淡的说：“一个皇子，做到这个地步，也真够窝囊了。”

林如浅还想要分辨什么，德宣帝摆了摆手，“你下去吧，下次早点过来。不过不要带着他了，我看着他就心烦。”他看六皇子的时候，根本不像是父亲看一个儿子，也不像是皇帝看一个皇子，反而更像是鳄鱼看着从自己嘴边溜过的小鳄鱼。

有点让人心寒呢。

六皇子的手更加冰凉了，然而他死死的握住林如浅，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