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浅对他的感情就已经从君臣变为了父子,只是太过隐晦,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罢了。所以他才逐渐的少了尊敬,多了亲近。
德宣帝看他忍了泪意的模样,心中既欣慰又难过,“如浅啊,你可得长点心吧,这世上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这次算了,要是下一次还是老六的安危,刀剑横在你的面前,你也愿意替他挡了?”
林如浅低下头,“臣……万死不辞。”
“你这左性随了你的母亲。”德宣帝似乎想到了过往的什么事情,有些感慨,“你现下也知道了老六是什么样的人,还死心不改的愿意顶罪,朕真不知说你执着,还是说你不明事理。”
“六皇子殿下年纪小,没有人教管,养出这样的性子,也是无法。等臣回来,一定好好的陪在他身边,把这些都改了。”林如浅看向德宣帝,一双眼睛带着恳求,“殿□后并无势力,也威胁不到其他的皇子,只是出了臣这么个‘赫赫’的侍读,不免有不长眼睛的人把主意打在六皇子殿下的身上,臣孤身在西北,心中所念,唯有殿下一人,还望皇上看在臣的份上,多多照拂。”
德宣帝一抚衣袖,“怎么,朕还需要看在你的面子上,多多照顾自己的儿子?”
他要是真的把儿子当回事的话,当初六皇子就不可能沦落到那种地步了。林如浅心中瘪瘪嘴,“皇上圣明,自然圣光照拂时间万物,更何论是宫中皇子。”
“你这马屁拍的太假,不过朕喜欢。”德宣帝见他跪在地上,干脆撩起袍脚,坐在他身边,“今个你是来辞行的,朕也有几句贴心的话要和你说,只希望你不要烦了朕。”
“皇上。”林如浅小心的看他一眼,索性改跪为坐,跪着膝盖疼,“臣走后,还希望皇上保重龙体,不要时常熬夜,天冷的时候多加两件衣服。”
德宣帝一愣,柔化了脸色。“行,朕知道了。倒是你,西北苦寒,朕每年会派特使给你送东西去,好好收着,身子有不适了,军中有欺负你的人了,你写信来告诉朕,朕给你摆平。”他心下柔软,揉揉林如浅的头发,“随便谁,都不能给你不自在。朕以前答应过你母亲,要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气……说起来都是朕欠她的。”
自古慈父多败儿啊!林如浅微微黑线。
“军营生活必定是苦的,各方面都不及皇宫,你要学会慢慢习惯,手下将领有不服气的,朕的任命也不能让他们完全的信服你,这时候,就需要你自己动脑子,怎么样磨去他们的傲骨,怎么样在军中扎稳脚跟。”德宣帝眼睛倏尔眯了一下。
“朕当初也什么都不知道,被先皇扔进军营里面,身子又不好,脾气还古怪,自然不合群,连个火头军都敢当着朕的面嘲笑朕虎门犬子,连把刀都提不了,更不用说杀敌了。朕那时年轻气盛,怎么经得起这些侮辱的话,上阵的时候,趁人不注意,一刀砍了他的脖子,鲜血就顺着朕的脸,一路划过朕的脖子,最后消失在朕的怀里……”
德宣帝笑了一下,“和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只需记得一件事情,军营里面拳头大就是老大,那些人重义气,重交情。”
林如浅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进去了,德宣帝大笑一声。“那你就可以滚了!”
林如浅圆润的滚出德宣帝的正殿,心中纠结该不该去竹轩和六皇子打个招呼,毕竟那是林如浅自己当做亲儿子一样对待的孩子。
昨天的事情,一定把他吓坏了吧?
还没有等他做出决定,六皇子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他个子还是小小的,脸上没怎么长肉,不过白嫩了很多,眼睛也有神了,就是脸上带着眼泪,看得人心疼的紧。
“你怎么来了?”林如浅问他,他不答话,站在离的三步远的地方,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桃儿呢?她怎么没有陪着你?你身边的宫人呢?”林如浅往前一步,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手指上昨天的伤口有些往外翻皮,倒是没有再出血。要知道十指连心啊,看不出来他还挺狠的,为了掩饰伤口,敢在自己的手上划几刀。
六皇子咬着唇看他,“我不要他们,我只要你!如浅哥哥。”
“尽说些傻话,宫人能服侍你,臣没学过这些,怎么把殿下伺候好?”这小子该不会是想要他去当太监吧?林如浅扯了扯嘴角。
六皇子赶紧摇头,“不,我来照顾你,我能的。”
林如浅刮了刮他的鼻子,“殿下还小呢。”
本来打算好狠狠的责骂他的,一看到他的小脸,又什么都不想计较了。罢了罢了,他又不是什么圣父,只要死的不是他家六皇子,毒杀什么的又算什么呢?皇宫里面就是要狠一点才能活下去。
没想到六皇子咬了他一下,“我不小了!你总是说我小。”
他就像稚嫩却已经牙口锋利的小狼,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不注意,就要被扯下来一块肉。林如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六皇子毕竟是皇子。
确实已经不小了。太子这个年纪早就做了储君之位,就是剩下的几位皇子,这个时候也纷纷有了自己的小势力了。他也早早的用自己兄弟的性命证明了他已经不是个单纯的小孩子了,不是吗?
“……殿下,臣要走了。”林如浅轻声说,“殿下在宫里千万保重自己,臣不在的时候,万事记得忍让,忍不下去了,就写信来给臣……万万不能再做那种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