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易顿时明白,这三个青年男子应当就是赤骊另外三位皇子。
他一瞥那大殿下,见那人身材面容都平凡到了极点,丝毫没有池枕月的半点姿容。唯一可赞赏的,恐怕只有一头出奇浓密的黑发,却只用两根乌溜溜的木簪绾着,衣上带了股幽幽草药味,闻着倒十分舒服。
注意到玄易打量的目光,那大殿下微微一笑:「在下池重楼,不知阁下是?」
「大哥,这位易兄,是来赤骊做珠宝买卖的,是小弟的朋友。」池枕月抢着替玄易回答。
「原来是易兄,幸会。」听说是商贾,池重楼并没有露出鄙夷神色,微笑依旧。
玄易阅人无数,看出这大殿下是个淡泊性子,不足为虑,向池重楼回以一笑,望向对面。
年纪稍长的那个,青罗缎衫,银冠垂绦,俊秀儒雅,当是二殿下池君上。
那三殿下也是个姿色出众的美男子,玉面朱唇,发束碧玉冠,不比池枕月逊色,但眼角带煞,目中无人。
玄易所知赤骊皇室底细中,这三殿下池梦蝶的生父最得女皇欢心,池梦蝶自小也嚣张惯了,隐隐然凌驾其他三个兄弟之上。他与池君上两人的生父又是表兄弟,这两个皇子交情匪浅,常同进同出。
瞧这坐法,赤骊四个皇子摆明分成了两派。
玄易正舞倏地停了。谈笑中的群臣纷纷站起,迎接着自帝座一侧的珠帘幔帐后走出的女子。
赤骊女皇池墨痕,年逾四旬,仍肤若凝脂,雍容美艳如少妇,在百官恭颂声中缓缓入座。虽在自己生辰这等大喜日子,她依然不苟言笑。
她身边,紧跟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女子,挨着帝座,坐在紫金椅中。
看清女子面目的刹那,玄易暗叫一声不妙,尽量将身影缩进池枕月身侧。
这女子,分明是和他春风一度的女刺客。
冤家路窄!
玄易早猜到那向他行刺的玉琛公主是赤骊人假冒的,却没想到竟会是赤骊国的女储君雪影殿下亲自上阵,为了取信于他好下手,居然把女儿家的童贞也陪上了。
不过,玄龙国固然将女子贞洁瞧得比什么都重要,这赤骊国却未必。他在心头为自己的失算苦笑。
有这池雪影在,今晚他恐怕迟早会被人识破真身......
他脑筋转得飞快,那边池墨痕已听完群臣一轮歌功颂德的恭维话,淡淡勉励了几句,举杯三巡。
那句屏使者饮完最后一杯酒,起身道:「池女皇,小臣秦沙,奉了我句屏皇之命,特来向女皇贺寿。」
他轻击双掌,席上随从立刻将几口木箱抱到白玉高阶下,打开。
秦沙一一指点道:「这里是敝国特产的沉木香料,还有这雪蛤膏,最为滋补养颜,区区薄礼,还望池女皇笑纳。」
池墨痕微露冷艳笑容,轻挥手,叫侍从收齐礼物,道:「秦使者回句屏后,请代本宫多谢贵国陛下厚礼。」
「小臣定当转告。」秦沙一边应答,一边心里却打了个突,看池女皇的表情,似乎对这些礼物并不满意。
玄易在旁忍不住暗自好笑。香料也就罢了,送来这滋补用的雪蛤膏,岂非等于在赤骊满朝文武面前说赤骊女皇已经年老色衰?
这句屏皇,拍马匹拍到了马脚上。
「皇母,医书有载,雪蛤补元益气,活血通络,确实是圣品。」那大殿下池重楼忽然开口,笑得腼腆:「儿臣前些时候也正想为皇母炼些滋补身体的药丸当寿礼,只是找不到好药材,这个......」
他有些不好意思,没往下说,但众人都听明白了。这大殿下敢情没准备贺礼?
池墨痕对这老实过头的长子最为宽容,温言道:「皇儿有这份孝心即可。」又朝秦沙点了点头,神情也柔和了不少。「贵国陛下有心了。」
秦沙客套了几句,坐回席中,不禁对池重楼起了兴趣。本以为这个容貌平凡的大殿下必定不得君宠,居然三言两语间,就打动了池女皇。
几眼望下来,发现这貌不惊人的池重楼竟越看越有风骨,他眼里倏然划过丝异样神采,又深深看了一眼,才移目。
池君上和池梦蝶依次献上了贺礼。
女皇崇道,池君上的贺礼,便是-部亲手抄写的经书。
池梦蝶献上的,是-柄雕工精细的和田玉如意。他得意地转头对池枕月道:「四弟,你去年献给皇母的罗汉鹦鹉,将皇母的手背都抓伤了。这次,可千万别再拿什么乱七八槽的东西出来,惊吓了皇母。」
三殿下与四殿下不合,早已经是赤骊朝中公开的秘密。群臣一看这架势,显然好戏又要登场。
面对池梦蝶的挑衅,池枕月不疾不徐道:「多谢二哥提点。枕月这回,绝不敢再粗心大意。」
他取过裘明手里的木箱,捧出了那顶九凤夺日的珠冠。
满殿的宫灯,似乎都在瞬间暗了下去,只见到珠冠宝光流转,璀璨生辉。
众人须臾无声,好一阵才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所有女臣和殿上侍女的眼睛都发了亮。
玄易悄然一瞥,见池女皇尽管仍坐得端正,神色也有些微震动。
他了然微笑。
池枕月举着珠冠,恭恭敬敬地走到高阶下,道:「皇母仙人之姿,只有这顶珠冠,才配得上皇母,还望皇母收下儿臣这份薄礼。」
池墨痕终于露出个普通女人的欢笑:「月儿,这珠冠得来不易,为娘生受你了。」
「只要皇母喜欢,便是儿臣最大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