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长李茂昌早先就与他打过交道,又知道他跟省城的大领导颇有些关系,有大人物罩着,心里就寻思着这个小伙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待林学涛就更加客气了。
村长刘惠普在台子底下看着李茂昌明显对林学涛格外照顾,一张胖胖的老脸就青一块绿一块的,拧成了疙瘩。这会儿,看着风光无限的林学涛,他心里那个悔呀,自己这趟宝算是完完全全押坏了!得罪了这么个人物,他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在辛庄的地位和好日子,开始慢慢受到了撼动……
表彰大会完了,乡里又招待了各村的代表一番,傍晚的时候,林学涛跟着村里的人,跟妮子二丫头他们一起挤着拖拉机摇摇晃晃地风光往回村的路上赶。
半路,就有乡里别村的村长和支书来把林学涛他们拦下来了,要请林学涛去村里传授经验,讲解致富路子,说是他们见了辛庄的成功经验,也想搞些副业,可村民们意识落后,也没个人有这个开头的魄力,请林学涛去给谋划谋划,再就是现身说法,让村民们信服。
林学涛推辞再三,可是盛情难却,眼下自己已经是乡里的名人,怕人家以为自己摆架子,想想就只好答应了。让妮子和二丫头先回去,顺便捎话给家里父母,说是迟一两天再回去。然后就上了别村的拖拉机,在村干部的簇拥下往别的方面奔去了。
妮子跟二丫满心欢喜地回了村子,没顾得回自己家,先往林学涛家赶去了,两人心里都是想着赶紧去把这个大好消息让林叔林婶好好高兴高兴。
一到林学涛家,山杏、大脚和其他工人都迫不及待地围了过来,拉着妮子二丫就问东问西,让赶紧说说表彰大会上的见闻。
妮子和妹妹乐得合不拢嘴,满脸自豪之极,“学涛哥今天可俊了哩!戴上大红花,往主席台上一站,不光十里八村的人都啧啧赞个不停,就连乡长都照顾得特别热情,明显比对别的模范代表们要好!”
妮子骄傲地说,那神情,完全就是自己男人在外出了风头。
“真的么?乡长也抬举咱涛子了?”
大脚眼里放光,高声问道。
“那可不!哎,跟你说啊,你们是不知道,当学涛发完言,乡长带头第一个鼓掌的时候,台子底下……刘惠普那张老脸,都绿成啥样了!哈哈……”
二丫眉飞色舞地说着,放声大笑起来。惹得旁边的山杏和大脚一些女工们,也都吃吃地笑起来。
妮子瞪了一眼妹妹,对二丫的张扬有些不满,就拉了拉她衣袖,让她收敛着点儿。二丫倒是无所顾及地高声说:
“怕啥嘛!难道不是么!刘惠普这老色鬼,就是活该!”说完,又格格笑起来。
妮子羞红了脸,嘴里小声地嘟囔着:
“疯丫头,说啥呢!啥色鬼色鬼的,你懂个啥,也嫌害臊!”
说着,眼睛朝旁边的林学涛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周边女工们却都捂着嘴在偷笑。
林学涛娘也微微笑了,一旁默不吭声的林国庆故作严肃地咳咳了两声,把一帮女人们给震得收住了笑容。可妮子还能能够感觉到,听见儿子风光的事,林国庆的脸上神色舒展多了。
林学涛被十里八乡的村民们轮番请去了村上传授经历,所到各地,村里都是招待得热情得不得了,像是供财神爷似的。让林学涛好好过了一回当大明星的瘾。一连好几天,也没回厂子里头,生产上的事儿,就全交给强子和妮子他们。
林学涛爹眼瞅着小涛几天没回来,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时不时就拿着个铜烟锅子站在大禾场边上往村头张望。林学涛娘知道他盼着小涛回来,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还是为儿子的事牵挂。她自己倒是满不在乎,帮着妮子和山杏她们忙进忙出。
自从林学涛上了乡里的模范典型,受到公开表扬之后,林国庆对待儿子开罐头厂的事,似乎也终于渐渐地有了些认可,不再那么冷漠和反感了。一屋子的女人,强子又经常在外头收货运货,一些粗重活,林国庆时不时也开始搭把手帮着一下。虽然他还是那幅板起的严肃脸孔,可在妮子她们看来,一点儿也不觉得有压力了。
林国庆在大禾场望了几回,小涛还是没回来,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吃饭时候,私下里拉拉林学涛娘,说:
“那小子干啥去啦,几天几夜的也不回,别不是去外村吃惯了酒席,连家都忘了吧?他这还没成啥大官呢,就搞这些路子,成啥体统!”
林学涛娘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没好气的说:
“老东西,你想哪儿去了!涛子那是去干正经事儿,别的村村长请他去传授致富经验呢!小涛在外头露脸,那不是等于给你这老革命,给你老林家长脸,光宗耀祖么,这你也有话说!当初小涛把机器拖进家门的时候,你可是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现在咋啦?事实证明啊,你一双老眼,也不见得看得多远哩!”
林国庆被老伴数落了一阵,脸上一阵尴尬,撇撇嘴,嘟囔着:
“那他也不该去了这么久没个回音吧,好歹也托个人来家里告诉一声!”
“兴许临时遇上什么事儿要处理吧!”
林学涛娘随口答着。
林国庆想了想,一扬手,说:
“那可不行,再怎么说,不能误了自己的正业,他娘,你收拾一下,下午这就去打听打听,去把涛子叫回来,他这厂长也就是个半吊子,也别太给人瞎指挥,乱出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