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小时，然而明天是训练，后天是国王杯八分之一决赛——不用我说的，对吧？”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我在你的箱子里看到了那件……”

“和服？”

“是的，是的。你打算在你姐姐的婚礼上穿这个，对吗？”

“没错，遵循传统。”

克里斯蒂亚诺懊丧地叹息了一声，像是没吃到冰激凌的小孩子。

“我从没看到你穿过，我很想看看，一定会很漂亮。”他遗憾地说，“不过，这套衣服一看就知道穿起来比什么都麻烦，你那么懒，没事肯定不会再穿了，我也很难看到了。”

她笑了笑，慨然垂眸出神了一会儿。

然后，她出人意表地说：“你想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穿给你看。”

他一愣：“真的？”

“是的。”她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没错，那个穿起来很麻烦，所以……我需要你帮我。”

克里斯蒂亚诺挑了挑眉：“没问题。”

于是，安娜丽塔二话不说地打开了箱子，取出那套繁复华丽的振袖和服，然后直接快速在他面前脱下了礼服，若无其事地将自己暴露在了空气里。

由于猝不及防，克里斯蒂亚诺不由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然而，她的神态和她的肉身都显得那样坦荡洁净，他便很快冷静了下来，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精神涤荡在了一种近似于宗教情结的纯洁爱恋中。

窗外星光点点，她白腻纤巧的躯体像镜湖反射的月亮，柔光盈盈，一举一动都出奇地娴静安详。她不像人，更像水雾、月影、镜花之类的东西凝聚的实体，身上从没有大地的气息。

她将满头黑发缓缓盘起、固定，穿上白袜和草履，紧接着，就像是为了防止这具身体随风而散似的，一层层的白色里衣依次紧紧包裹上去。

“帮我拿一下，克里斯。”她说，递给他一条用途不明的带子。

克里斯蒂亚诺大梦初醒般地点点头，走近她的身边，一边沉浸于如梦似幻的氛围里，一边遵循着她的指示在一旁提供协助。

她披上那件深蓝底色，绣满樱花，长袖及地的和服，并用布条绑紧后，就轮到了最大的难关：那条四米长、八寸宽的白色织锦腰带。往身上缠紧腰带以后，她便难以再继续下去了——过往，这一步都是她的母亲帮她解决的。

但这回，克里斯蒂亚诺为她完成了。

依她的示范，他很快掌握了要领，动作娴熟得足以让人惊奇。

他的碰触很轻很轻，带着十二分的柔情与怜惜，像是害怕弄伤弄碎脆弱的珍爱之物，又像是在呵护一个幼小的生命，叫她不得不沉醉其中。

室内很静，只听得到克里斯蒂亚诺为她打理又宽又长的腰带时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梳妆镜里，她看到他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投下颤动的阴影，面部华美的轮廓毕露无疑，眉目间的温柔之色更是令人怦然心动。她想，他是凡尘中的天使，是天堂里的血肉之躯。

在无声的脉脉温情中，他终于帮她打好背后的大蝴蝶结，并绑上了配件。

“是这样吗？”他轻声问。

“是的，谢谢。”她说，拿起一根樱花装饰的木簪，“只差这个了——你能帮我戴吗？”

“当然。”克里斯蒂亚诺微笑着接过木簪，轻柔地插在她的发间。那朵粉色的樱花当即垂落下来，修饰了她苍白的面貌。

大功告成了。

克里斯蒂亚诺俯下身，通过镜子凝视她的模样，渐渐出了神，感到熟悉而又陌生。

日本人那种在各个微小的细部极尽雕琢的风格，简直到了着魔的程度。她长得更像白人，却成功被塑造成了典型的日式精致摆件。在层层叠叠的和服包裹下，她随性的热情也显而易见地安静了，身上与西方世界的明朗清晰迥然相异的幽微沉郁的部分，又似迷雾般氤氲了。

“你真美。”他低声赞叹，“比我想象中还美。”

安娜丽塔无法开怀，只觉得不太吉利。

樱花。和服。她的童年时代——离克里斯蒂亚诺最远的黑暗时代的记号。

“你更美。”她强笑说。

克里斯蒂亚诺凑得更近，满意地欣赏他们在镜子里的模样。

他西装笔挺，时髦光鲜，英俊得毫无保留，光彩咄咄逼人，而她穿着一丝不苟、过分精巧的传统服饰，整个人分外的沉静含蓄。然而，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却有种微妙的动态平衡，两者相同又相反，在对立中达成了圆满的和谐，既有异国情调的新奇，又有协调的匀称美。

“我好看，你也好看。”他十分愉快地说。

她却叹息道：“我不喜欢穿和服。”

“为什么？”他大惑不解，“因为麻烦？”

“不。因为这像是我最不可救药的部分的象征。”

克里斯蒂亚诺怔了怔，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她，侧脸和她贴在一起。“但你的每个部分，我都一样那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