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环在她身前的双手也被颠地一松,但他又急忙扣了回去,像在洪水中抱紧柱子以免被冲走那样。她好笑地想,这回大概真的是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克里斯蒂亚诺虽然还是牢牢贴在身后,不过好歹无瑕再恶意撩拨她,她也总算渐渐习惯了这种亲密距离,得以放松下来,全情投入到驰骋的畅快中。
黑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同生了翅膀一样,一触地便全身跃起。骑在它的背上奔驰,树木在飞速移动中活了起来,连接碧空的柔软草地成了一片绿色的云层,她感到浑身轻盈、飘然欲驭风,不像在地面奔跑,而更像在踏空飞翔。
克里斯蒂亚诺显然同样享受到了这种飞行的乐趣,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
乌加特远远地向她做了个手势,提醒她限定的时间即将结束。她示意了解,接着咬了咬唇,决定要完成一次跳栏。
于是,她略略调整方向,向障碍杆快速逼近。
“相信我吗?”她问道。
克里斯蒂亚诺有些紧张,但还是告诉她:“相信。”
于是她屏息凝神,蓄力飞速冲向障碍杆。最终,她的坐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像鸟一样轻松地跃了过去。
克里斯蒂亚诺几乎与她同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玩吗?”
“好玩。”克里斯蒂亚诺兴奋得直点头。
不得不下马的时候,克里斯蒂亚诺一脸意犹未尽,显然还想着再玩儿一次。
安娜丽塔一边轻抚马匹,一边调侃道:“看来这次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了?我仁慈的克里斯?”黑马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她不禁吃吃地发笑,搂住了它长长的脑袋。
克里斯蒂亚诺转了转眼睛算作默认,然后问道:“你一直很喜欢马?”
她继续依偎着‘罗纳尔多’:“多数时候,我喜欢马多过喜欢人。”
克里斯蒂亚诺本来不过随口一问,这下却突然怔住了。
不知何故,她此时明明像个小女孩一样欢喜,所说的话也无甚惊世骇俗之处,可他偏偏从中感觉到了一种深重的痛苦。
“你……”克里斯蒂亚诺迟疑了一下,还是转移了话题,“接下来准备带我做什么?”
“你想直接找个地方吃午饭,还是散会儿步?附近有个小教堂,我们可以一直走到那里。”
克里斯蒂亚诺选择了后者:“去教堂看看吧。”
“那好。”
将黑马交还给乌加特,他们再度挽手同行,往山顶的教堂走去。
日头正烈,行道树上刚刚冒尖的叶子、路旁新生的青草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和缓的山坡上,正笼着一层轻纱似的薄雾,透过树林的间隙,隐约可见几座民宅。渗透了水分的泥土里,散发出一种发酵似的濡湿气息。
“你下一次演出是什么时候,安娜?”
“怎么?你打算来捧场吗?”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
“星期五两点。《图兰朵》。”
“太棒了,我可以来。而且我正好一直想再看看图兰朵公主。”
“谢谢,克里斯。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高兴了。”她说,“不过,我这次不演图兰朵,演柳儿。”
“柳儿?那个……侍女?”克里斯蒂亚诺苦苦回想,才好不容易在图兰朵公主的光辉之下,翻出了对这个人物的一点残留印象。他颇感失望:“为什么不像上次一样呢?”
“因为事实上,以我的声音条件,我真正适合的角色是柳儿,演图兰朵完全属于倒行逆施。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呃……是这样吗?好吧,也许是因为我不懂歌剧,我觉得你上次演得很完美。”
“那一次的表演,倒的确是意外的成功。”她甜甜地笑了笑,“不过要说起来,那其实是你的功劳。”
克里斯蒂亚诺瞬间一脸莫名:“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以前,图兰朵的曲子,我怎么唱都唱不好,但是那天,观众席上有你,一切就不同了。你那么光彩照人,光是坐在那里,就比艺术本身更伟大,所以我看到你的一瞬间,堵塞的灵感就忽然全部从嗓子里奔泻出来了。”
“……呸!”克里斯蒂亚诺羞恼地一挥手,“又是这样。”
她不再嬉笑,定定地注视着他,夜般深沉的褐色眸子透露出爱情的秘密。
“我是认真的,克里斯。你是我的缪斯,而那也是我一辈子最好的一场演出。”
克里斯蒂亚诺的心不由为之一动。
他微微一笑,温和地说:“我想最好的演出,永远是下一场。”
教堂到了,他们停下脚步。那是一幢奶白色的哥特式建筑,规模虽小,却不平淡,山墙上是巨大的玫瑰窗,典雅的圆形尖顶高高耸立,两边竖着笋状的小塔,向上的构造看上去直欲一飞冲天、脱离尘世,无形中唤起一种神圣的感情。门外,一位大理石天使手捧圣水盆,恭候着每位来客。
礼拜堂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