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时盯着何欢的鞋顿了一下,随后微微笑开。
这家酒吧并不大,装修也不算豪华,但因为楼上就是商务人员来本市最常来的酒店所以经常能接待一些喜欢把身份隐藏在浓雾之后的非富即贵的人。
所以这弹丸之地其实也是藏龙卧虎。
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下屏幕,黑底白字上是姚期的问话,他问,在哪?晚餐要一起吃吗?
手捧酒杯的人扫了一眼屏幕匆匆略过,结果半分钟之后就追过来一连串问号。何欢看了一眼,仿佛难以承受一般闭了闭眼睛将手机扣了过去。但他显然低估了姚期,反扣在桌上的手机随后就开始震动不休。
拿着快件回来的老板刚好看到这一幕,提醒道,我觉得你还是接吧,不然看这个架势八成会追过来。
“他不会。”何欢本来是望着酒杯里晶莹剔透的液体,但他的目光却像透过酒杯看到了远方。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打赌吗?这条项链压给你,我赌他一个小时之内会过来。”一向寡言沉静的老板凑近何欢,凭他从业多年的经验承诺道。话语间的笃定竟像是对自己爱人的信任。
何欢淡淡地看了一眼他推过来的价值百万的首饰,一点要伸手拿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问,我要一条女式项链干嘛?
老板意味不明地笑道,重点是,我想要你脚上那双鞋,而发消息得不到回应愿意追来电话的人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别人穿过的鞋?”
老板咂舌“你对鞋类的收藏价值一无所知。”
纵使何欢再老成持重也到底是个少年,被人再三撩拨还是忍不住想赌一下。
半小时后手机忽然响起,何欢看了一眼屏幕表情僵硬,所幸干脆没接。然后一分钟之后就收到了短信:小欢?
他喊他小欢,永远是这样亲昵纵容的口吻。
有那么一瞬歉疚涌上心头,何欢觉得不该让人如此担心,随后又想了想姚期有急事需要别人帮忙的可能为零,于是就狠了狠心没有回复。
然后他没接电话就直接导致姚期出现在了他面前。距离刚刚的打赌刚好过去五十九分钟。
何欢是懵的,虽然他的确不想要那条女式项链但他也确实没想过姚期真的会来,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姚期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群魔乱舞中找到了何欢,然后径直走过来,从吧台上拿走何欢的手机,片刻后又交还,说,把响铃和震动都打开,这样方便联系。
何欢面容僵硬,忽然感觉自己就像赤脚站在荆棘地里一样窘迫。
老板隔着吧台凑近他,低语,记得下次来,把鞋拿给我。
“鞋会送到,我就不必来了。”何欢说。
那是农历十二月一日,空中无月有星,抬头,漫天星斗。
何欢跟在姚期身后,虽未被捆绑,心中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束缚感。他本能地抗拒和姚期待在一起,但想了很久也找不到一种很好的说辞拒绝。
直到今天才发现虽然姚期以往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交代一些过分的工作,但他的温柔一直给得恰到好处,让人无从拒绝。
出了酒店满城霓虹灯尽收眼底,厚厚的外衫穿在身上压得人神智恍惚,有那么几秒何欢感觉脚步轻浮,然后他整个人就顺着台阶跌了下去。
所幸只有sān_jí台阶他又年轻不至于摔一跤就骨裂。但这次滑倒刚好就牵动了旧伤。
他沉默着站在原地,脸色白了不止一个度。
姚期疾步过来蹲在地上抓着他的脚腕要查看伤势。何欢也不逃,只是居高临下地淡漠地看着他。
有什么东西变了,不知是姚期的态度还是他的认知,总之就是变了,让人觉得陌生。
自从姚期说爱他,何欢就感觉自己变成了生活的旁观者,灵魂一点一滴抽离盘旋在天空高高在上地目睹着一切。目睹着现场直播变成回放变成慢镜头画面一帧帧地分开来,他淡漠地看着姚期的脸,企图从这张找不到任何瑕疵的容颜上找到愤怒的怀疑的痕迹,甚至是一点点不爽。
但是,没有。他明明查得仔仔细细,但就是没有。
眼前人脸上唯一的情绪就是担心,对他的腿伤的担忧。
何欢一动不动地看着姚期。安静,冷漠
给对方呼吸的空间避免窒息的意外,这是强者的自觉。
但那与他和他之间的未来无关,姚期从未说过要放手。
给予对方足够的温柔和关怀这是身为主动一方的姿态。
这依旧和他与他之间的未来无关,姚期从来都无后顾之忧,凭着一时兴起他可以对任何一个人好,也可以随手将曾经珍视之人丢弃。
是以何欢根本就没有回应姚期的立场,他不敢相信仅凭一个吻开始的感情出于真心。
姚期一路小跑着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又扶何欢过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车里气氛沉闷,何欢伸手要开窗被姚期伸手拦下。那人说,这是冬天你又有偏头痛就不开窗了吧。
何欢偏过头去,不语,姚期就又补了一句,马上就到了,再忍一忍,我送你上楼你就不用再看到我了。如果你实在不想看到我,我明天就送你走。
何欢依旧看着窗外,默然无话。
直到下车时,姚期先他一步下去然后绕到这一侧来打开车门蹲下身说,新伤牵动旧伤总归不好,我抱你上去吧。
何欢攥了攥拳头把一瞬间生出来的要伸手的冲动压制下去,说,只是跌倒而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