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光。
两人在小村庄村委会的硬板床上挤了一夜,一向睡相很好的何欢因为不舒服一直翻来覆去睡意很浅。姚期怕吵到他就一直靠着墙根,第二天腰酸背痛整个人离废掉就差一毛钱的距离。
“看老公对你多好,为了你什么罪都能受什么苦都能吃,还不快让我亲一口,回去之后好好补补。”姚期正趁机占便宜满嘴跑火车的时候扶着他的何欢忽然停住,认真道,你不该来的。
姚期瞬把扶在腰上的手放下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没事儿,刚刚都是骗你的。
姚期战战兢兢的样子莫名逗笑了何欢,他无奈地摇摇头又挽住了病号的胳膊。
再深入西南,就是终年覆盖着积雪的荒山,远远看着,就像冰原。何欢的呢子大衣里面是毛衣,算是来之前做了准备,但这在冰原上的寒冷天气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姚期一边将嘴唇发紫的人搂进怀里一边将他冰冷的双手放进颈窝里,何欢抽了一下没挣脱便由着他去了。
地平线边缘,灰与白的交界处,逐渐出现一些异样的凸起,不像石头也不像积雪,走得近了才看清楚,是尸骸,鹿的尸骸。一路走来偶尔还会看到白骨堆成的小山,有的,依稀还能看见大骨架里套连一具小小的尸骸。
地下白骨,地上白骨。
这些荒原上的精灵,国家珍稀动物竟然就以这样随便的姿态浮尸荒野,堆积成山。
“利益太重,偷猎者太强了。”一直沉默寡言的司机说。
司机是当地人,是当地仅有的几个能忍受严寒没有搬到山下去的人。守着这片大山,就像守着自己的家。
“护林员呢?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呢?国家不管吗?”
常年经受寒风面容姜红的中年汉子从后视镜里看了姚期一眼,目光中写满了你太年轻太幸福的鄙夷,他说,这里天高皇帝远,所有对外称的东西都是噱头。没有人真正关心鹿群的死活,甚至不会有人关心护林员的死活。
他这样说,姚期也只能闭了嘴,因为这里的确太过偏远,就算有人想管也鞭长莫及更何况外界根本就看不到这里的情况也难怪游离于规则之外。
回到司机原本的住处,墙上挂着一把猎枪,枪柄因为常年攥在手里而磨得很亮。
司机随口解释,是用来防身的。
何欢转了一个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栋房子,当真算得上家徒四壁。
“你们住旁边那件,是冷房,很久没人住没烧过火了。”司机说,“山里柴火向来很珍贵只能烧牛粪,牛粪也不能随便给你们。得加钱。”
他说着就放下手里暖手的水杯要往外走,姚期拦住他,说,你手上有常年握枪的硬茧,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护林员。
男人回头看他,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扼住姚期的脖子。他说,既然知道我常年握枪你为什么不猜我是偷猎者呢?
何欢站在姚期身后,毫不见外地找了个凳子坐下,看着中年男人说,虽然这样说很冒犯,但我还是忍不住说明一下他的真实想法,因为他觉得偷猎者不会让自己穷困潦倒到这个地步。
一路走来始终把快要冻僵的何欢护在怀里的姚期感觉自己就是东郭先生,做好事儿还免不了被咬死,他僵硬着脸,对男人说,钱的问题可以谈。
男人没多想,只是看了一眼姚期大衣上的标志就知道眼前这两个人不会亏待自己的,起码在钱上不会。
夜里大雪,姚期实在没受过这种天气,天将将亮就醒了。走到外间,才发现男人不在。他裹了裹衣服推开门,一脚就踩在了深雪里。昨夜飘了一夜雪,现在还没停,空中还落着细小雪丝,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视线尽头,裹着厚厚棉衣面相粗犷的男人正跪在一个石堆前用心清理上面的积雪,重新放了放上面的石头,等到终于满意了才从怀里拿出一支干花,放在石堆上,静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回来。
看到姚期,他一字不提刚刚的事情,只说,我去做饭。
受限于天气状况不能开车进山,深山里又没有信号,时间一下子变得缓慢起来。何欢拿出k,一旁的姚某人就抗议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何欢沉默了一会儿调整情绪才没转身就走,靠到他身边,挨着他看雪。
雪花飘得时间久了,视线尽头的石堆马上就要被大雪重新覆盖。何欢不知道是谁清理了那儿的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清理,只低低地对身旁的姚期说,多少人做过徒劳无功的事儿,劳而不获,求而不得。
姚期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一直坐在旁边摆弄烟卷的男人开了口,他说,那是我的妻子,她死的时候已经身怀六甲。
男人其实坐在小凳子上,正对的是紧闭的房门。也就是说,根本就看不见窗外。但他始终直视着前方,仿佛一切都在眼前。
“我当时被困在山里没能及时赶回来。医生比我先到却也没能救她。我这一辈子都在让她受苦,身上背着千重罪孽。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希望能和她葬在一起,还有我们的孩子。”
“妻子都要临盆了,为什么不守着她?”何欢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男人顿了顿,说,鹿群是她的生命。
他一开口,房间里就安静下来。安静地仿佛能听见雪落声。
很久很久,姚期才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失去挚爱的绝望空落感,他明白的,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