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为他而死。”
——为那人光复中原的理想而死。
金延港怒涛浪溅,他双眸紧锁立于海天之间的景言,才蓦然醒觉一事:
这生死相依的决意,自己竟从未宣之于口——就连爱过安若然这么多年,亦不曾这么明确过。
在月夜下踏浪血战的两人,却只是被白灵飞言中一半而已。
绝情剑芒剧盛,映得景言全身均是狠厉血光。
巨浪拍打着港口外的礁石,溅起漫天浪花,却没有沾湿两人衣角半分——
绝情剑气犹似利箭,在海水近身三丈之际、便已悉数将其截断﹗
两人置身之处无尽墨黑,那是一片连夜色也要沉进去的怒海。
明月当空,月影投在水面,似是炸开了的银盘。除了那碎满港里的月华外,港口尽处唯一的光,便是连月与夜也噬至虚无的赤红。
“叮叮叮叮﹗”
在这个对手面前,就连视觉也已不再可靠、亦不再有效,欧阳少名纯凭剑手的直觉,挑开了景言连攻的九七六十三剑,而那六十三剑之快,却令这串双剑对挑的清音如同一声。
他的右肩胛被景言划破了皮肉,交手至今,他已受了不下数十道这种剑伤——尽管景言身上的伤不见得比他更少。
两人兵刃一触,激荡四散的剑气再在身后溅起一道水墙。
他们借双剑相击的冲撞之力,再次腾空掠至、倏又分开——
交战而来,海中的一切均随浪浮沉,而他们竟是如同凌空浮在水面,情景诡异至极。
景言忽然庆幸,他初见白灵飞便曾硬碰九玄数回,若非那几战,他无法想象如何应付这般境界的对手;而碰上削玉情的剎那,他又再暗幸上天为自己安排的克星只有一个——欧阳少名非是走与自己相克的阴柔路子,他甫一交手便放手狠攻,凭着刚烈真气,肯定已令欧阳少名受了内伤。
然而他还是估错了。
那点彗星般的寒芒蓦地化成一匝弧虹,破入毫无破绽的虚实七剑内﹗
削玉情之强,在于不拘一格的突变,更在于百折不屈的坚忍——
一旦寻得隙缝,那点孤芒便是水银泻地的抢攻,直到对手败亡为止﹗
欧阳少名将功力蓦地提升至极限,剑上一点锋芒愈发惨亮,直飙向绝情剑主的心脏﹗
此剑之狂,不饮对手之血便不作罢休﹗
绝情剑已来不及回护,景言下意识间、便是双手合在胸前夹住削玉情——
凭他的内力,那是必定能挡此一招的。然而右手抬到半途,却是硬生生顿住了。
若在平地,他尚可暂弃绝情剑来对敌,然而两人足立深海,若将佩剑弃掉去接这裂山崩河的一剑,哪怕只是一霎眼,绝情剑便永无可能再寻回来﹗
他从太清真人手上接过绝情剑的时候,便是他随御林军下衡山之日。
“此剑乃为师半生佩剑,从不离身,如今送予你作师徒信物……言儿,它将随你入皇族之路,望你终有一天,能彻底透悟绝情真谛,来日不论终局如何,你仍是令我最骄傲的徒儿。”
这是师父与他的信诺——哪怕被天下人所弃,此剑却绝不可弃﹗
景言把心一横,绝情剑停了剑招,赤红却洗得怒涛里满目厉火、倾尽七海之水亦无法浇熄。
削玉情刺入左胸,淅沥赤血沿剑身滴落,顷刻绽成血花、消没在黑浪里。
欧阳少名全身一震,止不住的震惊看他——
天下武林里,从未有人敢用赤手挡他一剑﹗
景言容色冷漠,左手却在削玉情上握得发了白。
他掌心深陷锋刃,然则剑尖在离心脏前寸许,终被他掌上内力抗至停住。
而他右手,始终紧握绝情剑不松些毫。
欧阳少名脸色连变,绝情剑与削玉情俱收了剑气,浪涛拍住巨石激溅而上、卷起水花向两人当头涌至。
观潮阁上,白灵飞和青原只见那浪瞬即涌没了剑光与寒芒。
浪沉倒海后,两人已然收剑,一先一后踏浪借力、再足点港口诸船,最后从岸边直掠上阁里。
他们看着那两个被浪湿遍全身的男子,已惊出了一额冷汗。
然而两人却似有某种默契,并不上前,只是默然听着他俩的宣告:
“这一剑你胜了。”景言淡然笑道,彷似看不见那不偏不倚就在心脏上的剑伤。
——那从未失算的皇太子,竟是第一次向他人俯首服输了。
“不错,可是这一战,却是你胜了。”
欧阳少名抖落了剑上的水珠,合眼仰首良久,终是回剑归鞘,复睁的双眸闪过电芒:
“从这一刻开始,春日楼会是你在集贤巷的后盾。不论政局如何变迁,我将以春日楼主之名向你保证,此立场日后绝不变改。”
那是一句轰动天下的宣誓。
一场明月怒海下的踏浪血战,造就了日后史书的传奇神话。
而分处朝堂与绿林之巅的天之骄子,俱都勾出一抹彼此了然于心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章,实在有太多话要说,这是第一卷里我最满意的一场武打戏了,估计只有最壮观的绝景,才配得上作这两个男人决斗的帷幕。
当时写完之后,内心受了震撼久久不能平复——不论是楼主还是殿下,在这一战的表现都是相当令某人心折啊。很久以前,一想起古风文,就莫名想要自己写出那么一场踏浪而战的画面——那是只献给我最疼爱的儿子们的,与叱咤风云的他们相配的场景。呼~~现在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