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今日这气生的非同小可,赶紧都低头走来。谢沚有四个长随,四个女使,连带范洄的八人,挨挨挤挤站了一地。
谢沚从怀里掏出两块马蹄金,哐得砸在身前几上。平时坐卧吃喝用的矮几被他拍得碎成几段。谢沚一脸皮笑肉不笑,指着身前的长随道:“你,带着他们。去城南找个院子,把他给我安排下。吃穿行走,一如在家。”顿了顿又道:“如若我明日去了,寻不到他...我要你们脑袋!”
说完长身而起,袖袍一挥,看也没看范洄,扬长而去。
众仆赶紧给范洄打躬作揖,言性命都在范公子手上,千万与我们超生吧!
范洄手脚无措,又不敢再乱跑,只好听安排。这城南的小院,一住就是四年。
……
谢沚的冠礼隆盛至极,族中亲眷都到了。二位兄长也都提前赶回来。广陵城医药行里,所有数得上的人物,都来祝贺。
二十岁的谢沚身长挺拔,玉树兰姿,虽已无女相,却还是清雅斯文。双唇似云霞呼应,眉目如山水相逢。与谢信芳有六七分相似,一般的温润如玉。
虽在上席浅笑端坐,谢沚却有些神不守舍。好容易熬到散席,未及回寝院,就匆匆出门去了。
南城的小院里,十五六岁的范洄,赤着上身,双剑在手,正上下翻飞。业已深秋,他不但不觉寒冷,反倒浑身冒着细碎的汗珠。常年苦练,范洄肩宽胯窄,筋满脉壮,浑身上下流淌着力量与嚣张。山根坚硬,下颚短窄,眉目如刀,一脸苦相。
谢沚推门而入,范洄面色就缓和了几分,收了双剑,嬉笑向前:“兄长?今日如何?热不热闹?”
谢沚见了他,也高兴起来:“那是自然,宾客倒罢了,贺礼成山,你看这个!”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对鸳鸯短剑,吞口如墨,锋闪青霜。
范洄眼睛都拔不出来了:“给我的!?”
谢沚点头,递过来。
范洄在腰上搓搓双手,颤颤的接过,贪婪的品评道:“这这,这是传辈的好货啊!是能御使的仙剑!”说着又确认一次:“送给我?”
谢沚有了点酒,略燥热,把礼服上博带避膝层层解下,只留一件直裾,在廊下盘膝而坐,道:“当然啊!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戴这些刀啊剑啊。”
范洄爱不释手的擦拭着短剑,笑道:“是不是哪家长辈,看你不佩长剑,就以为你会修短剑?”
谢沚道:“要不是你提起还有齐眉棍可选,我都不想练仙器了。”
范洄坐到他身边,探着身子问:“不练仙器?不走修仙的路?那你想干什么?”
谢沚想想道:“就当个医曹掾史吧。管着所有疾医,什么金创医,食医,女医,都给他们归到一处去。省的看个病还得来回的跑。”
范洄道:“这挺好的,你去应医吏,我就应个贼曹掾史,陪着你。”
两人正说着,院门口有人轻轻扣门,一长三短。空了空,又一长三短。
范洄神色一变,打开门,扫了一眼门外的人,小声道:“怎么找到这来?不是不让你们来吗?”
门外站着个方士打扮的人,朝范洄打个躬,悄声道:“本不该来,可是我们在外亭等了小令君一天,明儿我们就走了,这分的金银总该给你。”
范洄看了看他拿来的包袱,伸手随便捞了块马蹄金,道:“行了,够吃饭的。下剩的还送崇药坊去吧。”
那方士笑道:“崇药坊倒有一半是小令君的!我这就过去,下次过广陵再见吧。”
范洄欠欠身,这方士就走了。关门回头,谢沚近在咫尺,正低头看着他,表情有点暴躁。
范洄后退,一步踩空险些坐倒,面色尴尬,解释道:“我我...本来都没干这事好久了,这不是最近那个谁...那个夏家叫什么侯介的,放印骗了好些人?我,就打个抱不平...兄长,你你...”
谢沚看他那哆哆嗦嗦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小令君,你惦记我们崇药坊啊?!”他故意把“小令君”三字咬得很重,抬起手臂撑在门上,把范洄拦到眼前。
范洄喉头滚了滚,鼻尖都见了汗:“那姓夏的什么侯介,我可没动他呀!我只是把他骗的钱又假托回来。”
谢沚抬手拍了他额头一记,苦笑道:“人家不是姓夏的,他姓夏侯!骗就骗,还假托,你怎不说劫富济贫。”
范洄小声小气道:“我本来是想这么干的,怕给兄长惹麻烦。”
谢沚登时觉哭笑不得!伸手指杵了杵范洄胸口,威胁道:“让我再抓着你无故出相,腿给你敲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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