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月色初上。袅袅炊烟笼罩下的唐家堡如同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一般,静谧、安定。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蜿蜒幽深,似乎永不到头。虽是人迹罕至的唐门秘境,但因着母亲的缘故,云晨潇却觉得与此地神交已久,颇有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水心悠则与她全然不同,她眼中的唐家堡又是另一番光景。此时天色微蒙,月笼寒烟,神秘气息更重。远处时隐时现的灯火,望之则近,就之愈远,像是邪魅鬼火,神游周身。青石路幽深逼仄,不知通向何方。古老的庭院飞甍翼然,似要破空而起。白瓦青砖以死灰色的天空和青黛色的远山为背景,蔼蔼暮云沉沦压抑,勾勒出一幅清冷幽冥之态,不似人间。水心悠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往云晨潇身边靠了靠。云晨潇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与她十指紧扣。
四人两前两后,在这青石路上走了许久。那两位唐门弟子忽然停下,戟手指指前处,恭声道:“贵客,前面就是掌门私邸。贵客稍候。”
二人举目四望,但见小路尽头,是一处稍大点的宅子。门头不大,门槛不高,看似平平无奇,水心悠却惊道:“这宅子修得真大胆。”
云晨潇端望片刻,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惑道:“有何大胆之处?我怎么没看出来?”
水心悠拉拉她衣袖,悄声道:“这宅子正对大路,煞气冲天,主人也不怕晦气?”
云晨潇恍然笑道:“悠儿何时研究这堪舆学说了?这阳宅阴宅之说太过缥缈,不信则无吧。”
两人的对话被另一个引路的唐门弟子无意中听到,嘿嘿一笑道:“这位贵客有所不知。这宅子前朝时原是出过几条人命,是人们口中的‘凶宅’,又常有闹鬼的传言,是以唐家堡无人敢住。后来掌门师祖觉着此处宅子荒着可惜,又看它夏日阴凉异常,便叫人收拾了出来,做消暑之用。也是掌门师祖罡气浩然,这宅子此后便再无公案了。后来师父接任掌门之后,性喜清净,便将此处作为他闭关修炼的所在,十日倒有七八日都躲在此地清修了。”
水心悠在一旁只听得毛骨悚然,嘀咕道:“这掌门也是心大,清修不选个山清水秀的洞天福地也就罢了,来这死过人的宅子修个什么鬼?”
云晨潇正要答话,却见那前去扣门传话的弟子已躬身返回,走到二人身边道:“掌门请二位贵客进去。”犹豫片刻,又道:“凡入掌门私邸者,必先搜身。二位贵客……”
“且慢!”唐晓涵鬼魅似的钻出来道:“她二人身份尊贵,又是师父的座上之宾,你们也敢随意搜身?”说着将云水二人朝身侧一拉,又道:“二位贵客是女儿身,便由我来负责吧。”
那二位弟子岂不知云、水清贵,此时唐晓涵代劳,他们也乐得清闲,便毕恭毕敬地向唐晓涵行了一礼去了。
唐晓涵引二人入了屋内道:“今日已晚,你们就先歇下吧。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去见师父。”又独向云晨潇嘱咐道:“你见了师父,可千万别说你是那人的女儿,只说是水大人幕僚便罢。我师父不太喜欢旁人提起那人……”
云晨潇心中苦笑:“我此来唐家堡寻母,不表明身份如何使得?”但她出发时既瞒了唐晓涵此行目的,只说是水心悠仰慕唐门威名,想一睹唐掌门风姿,此时为了圆谎,便少不得维诺点头。
唐晓涵又聒噪片刻,便也休息去了。一时间偌大的堂屋内,只剩下云水二人。水心悠自步入唐家堡便觉得此地阴森孤峭,处处透着古怪。唐晓涵在时喋喋不休,还算有些人气,她一走,天地间顿时安静下来,只闻蝉吟败叶,蛰响衰草,说不出的诡异。水心悠又念及“凶宅”“闹鬼”之语,愈发觉得寒意彻骨,便拉了神游物外的云晨潇道:“天色已晚,咱们快歇息了吧。”
两人为早日来到渝州城,一路风尘,不及梳洗,云晨潇拂拂水心悠青丝道:“待我出去叫人打盆热水来,为你梳洗一番。”说罢便抬脚要走。
水心悠忙急得牢牢将她抱紧,半娇半嗔道:“素日里不修边幅,这会儿又要那劳什子作甚!”
云晨潇回过身来,回揽住她,故意抢白道:“悠儿杀伐决断,贲育之勇,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怎的今夜信那鬼神之说了?什么凶宅啊,阴司啊,邪物啊,都是无稽之谈……”
水心悠知她故意,恨恨地朝云晨潇肩上咬了一口。云晨潇见她故技重施,一时吃痛,待要推开,却又不舍,便定定将她抱住。过得片刻,水心悠将云晨潇罩衫拨开,见她肩头红红的两排齿印赫然,笑道:“你要再多嘴,可就又要挂彩了!我听说狗血最是辟邪的。”
此时时辰尚早,只是天气阴晦,飞云黯淡,故而显得夜深露重。云、水并卧床榻,四目相对,